終於理順了和這女孩的關係,玄元隻覺得身心愉悅。第二天他去劇組報道,唐寧一看見他,立刻笑嘻嘻地“哥”前“哥”後地招呼著。
常誠嫉妒得眼睛冒火,朱導演糊裏糊塗地不知道發生過什麼,Dam姐卻好像知道了什麼,冷笑著說:“回來就好。”
於是照常拍戲,收工後,朱導演帶著大家去醫院看了變速器。
那位國際友人確定已經脫離了危險,在武當山腳下的太和醫院裏留院觀察。朱導演安排人買了果籃和花束,一行人進了病房一看,變速器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躺在病床上。
“變速器先生沒事了吧?”朱導演親切地問,“我們代表中國人民來看你。”
翻譯把話翻譯過去,變速器被人扶著,在床頭上斜倚起來。一個外國人不遠萬裏地來到中國,還沒怎麼著呢,就摔成了這樣,現在還成了大家的談資。朱導演他們和電視台的人有說有笑,玄元站在人群後麵,視線穿過人縫,正看見變速器那過於黑白分明的眼睛,像一對大號的衛生球似的,悲傷地望著他。
“玄元道長,可以和您私聊一下嗎?”劇組準備告辭的時候,變速器的翻譯小聲對玄元說。
玄元猶豫了一下,留了下來。電視台的人送劇組出去,索性一起去吃飯了。於是病房裏就隻剩下了玄元、變速器和變速器的翻譯。
“變速器先生想和您談一談。”翻譯背對著變速器的時候,小聲和玄元說,“您小心點,他有病。”
“有病?”玄元一愣。
“抑鬱症。”翻譯說,“正好您是大師,您看能不能勸勸他。”
“那是何怪病?”玄元完全沒聽過這種病的名字。
那是被現代人稱作“無形殺手”的惡疾。兩個月前,變速器最好的朋友,俄羅斯的跑酷選手安德烈在做訓練時,失手從十五樓摔了下去,屍體慘不忍睹。從那天起,變速器就知道自己也早晚會死於非命。那種恐懼令他越來越絕望,從玉虛岩的棧道上摔下去時,他以為那個“時刻”已經到了,甚至覺得如釋重負。可是沒想到,玄元卻救了他。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救我?”變速器問。
“我……”玄元的心一沉,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自己其實一度非常後悔救他,“隻是覺得……你不該就這麼死了。”
“那我應該怎麼死呢?”變速器沉著臉問,“玩跑酷的人,當我們跑出第一步的時候,早就有了摔下去的心理準備。我們是風中的飛鳥,當風停了,翅膀倦了,生命來到了它的盡頭,我們就應該在做出最後一次華麗的飛翔後,隕落地麵。”
玄元的腦子裏亂糟糟的,變速器的話,一字一句,都令人渾身無力。
“生命,就是一場越來越不酷的奔跑。我出生在馬賽,小時候,喜歡踢足球,夢想著將來加入尤文圖斯。但是後來,我的教練告訴我,我不適合踢球。我又去練體操,終於拿到了奧運會的資格,可是去比了一下我才知道,中國隊和俄羅斯隊太可怕。我擅長做的東西越來越少了,漸漸地隻剩下了跑酷。可是體能下降,現在就連跑酷也終於失去了樂趣。”
變速器突然發問:“你救了我,那麼你告訴我,我活著還能幹什麼?”
翻譯焦慮地望著玄元,玄元張口結舌,雖然明明知道變速器說得不對,但卻不知道到底什麼才是對的。
變速器眼裏閃爍的一點光芒,漸漸暗淡下去。
“原來你也不知道。”他說。
從醫院出來,玄元的心情很沉重,他沒能幫得了變速器,因為事實確實是他連自己為什麼而活、他的修煉到底該如何繼續,都不清楚。也許變速器隨便找一個道士,都會開解他一二吧?但玄元現在,卻連開口都很難。揮之不去的挫敗感,令他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