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煙扮成張冰毅的樣子,走得很放鬆,張冰毅卻身著墨服,裝作大叔模樣,時不時動著耳根,細聽鳥叫。

走到一株較大的竹子前,張冰毅停住腳步,悄聲對韓煙道:“一會若是發生打鬥,你閑情自若地坐下便可,萬不可露出慌張神色。”

韓煙不明何意,但心說這男人總是處事不驚,自己既然扮作他,就要扮得敬業,當即答應。

張冰毅雙臂開始不停變化位置,一邊向前走,一邊飛絲設局。又走了百米,林中蟬聲忽地戛然而止,隻剩下鳥鳴。

便是韓煙,也感覺到了四周逐漸彌漫而至的殺氣。

“向後撤三步,坐下。”張冰毅囑咐韓煙後,便飛身向前,以道家禦水乘風之術踩竹躍進,又趁機飛絲。一時間,隻見他身影宛若閃電般在林間跳躍穿行,一道道金絲便如織網般被布施在密林之中。

直至最後,張冰毅在竹林上空一個空翻,落到韓煙身旁,轉手削去身邊幾枝幼竹,略微加工,便將其分成十四段,以極快的速度插入地麵,雙手在這些幼竹上一捋,便是七根金絲架在竹上。雖說並無琴板,但看七根金絲的走勢,卻像極了七弦古琴。

“會彈麼?”張冰毅問道。

韓煙望著七根弦,不免笑話張冰毅:“古琴是以撥弦震動琴板產生音律,你把竹子插在地麵,大地又不會震動產生共鳴……我說你飛來飛去半天,最後……”

張冰毅不語,隻是輕輕撥了一根線,“嗡”的一聲巨鳴,在竹林四周響徹。

“這是……”韓煙驚訝之餘,隨即想到張冰毅之前讓她淡定,便故作神情自若,用手輕輕撥了兩下,又是一陣音浪席卷竹林,那音色低沉中透著尖銳,仿若即將出鞘的寶刀。雖說並不明白是何原理,但也知曉,或許這便是儒家六藝絕學之一的“樂”。

儒家六藝乃是禮、樂、射、禦、書、數。戰國時期,儒家弟子三千,專精六藝之中一藝者,不在少數;專精二藝者,僅有一半;專精三藝者,僅不過千;專精四藝者,區區七十二;專精五藝者,十指可數;六藝皆通者,僅有三人。故此,儒家弟子遍天下,卻也術業有專攻,僅因人無完人,身通六藝者少之又少。兩千年來,儒學遍天下,直至如今,能通一藝者,便可在儒家享有盛譽。張冰毅既是墨家弟子,又會道家絕學,現如今,便是儒家六藝之一的“樂”,也能將其再現,實在是個可怕的人。

張冰毅微微閉目,雙手撫在弦上:“樂通人心、襲人心、攝人心、控人心、攏人心、挑人心、撥人心、亂人心。你們法家封穴、攝魂,靠的是以法約束,尋求規律。而儒家則是以掌控、了解人心為出發點。這便讓你看看,儒家六藝的‘樂’。”

他說著撥動琴弦,一聲聲嗡鳴向外散發,金絲綁在四周空竹之上,每棵竹都因弦顫動而發生共鳴,張冰毅彈奏的乃是古音,韓煙身為法家弟子,平素也要修習琴律,便知曉這一曲正是六樂中的“雲門大卷”,乃黃帝祭天之曲。

相傳雲門大卷以鳳凰之鳴分創十二音階,能奏其精髓者,便可洗滌人心,亦如鳳凰重生。江湖之中,除了儒家的“樂”,也僅有神調門能夠以音催心,其原理皆是以音顫與人心產生共鳴,達到控心的目的。

殺氣在琴音中變得狂躁不安。暗藏在竹林中的殺手開始沉不住氣,遠遠望見一人現出身影,揮刀奔來,張冰毅閉目側聽,揚手一撥,琴音便似化作利刃,向著殺手掃去,“嗡”的一聲,那殺手身型戛然頓住,晃了晃,便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