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恨不得能親手將他掐死。
可矛盾又諷刺的是等到徹底出事以後,還是我救了他。
用自己人生中最寶貴的青春年華,葬送在無數人的譏諷指手畫腳中。
現如今用眼睛去端詳他那張醜陋的麵孔,身體仍舊無法自抑的發出顫抖,我將唾沫咽了又咽,伸出手指在他臉上觸摸兩下,隨後又將被子往他身子上拉。
我給自己搬了個板凳,坐在床邊姿態乖巧。
我問他,爸爸你餓不餓?剛才護士打電話跟我說你要醒了。你還是別醒了吧,你要是醒了,知道阿姨當時聽到你車禍就跟別人跑的事實,你豈不是要氣死?
想到這裏我就覺得自己心理扭曲又解氣。
我就記得有一次我跟那個女人吵架,大冬天的把我扔在門外。當時還沒把外套穿在身上,高領毛衣根本擋不住風,我冷的渾身都在打顫,哭著哭著眼淚就冰了。
我拍著門說我錯了,他們就是不開門。
一旁人看到以後指著我跟自己家小孩說,你看,這就是沒爹媽又不懂事的下場。
我是沒母親,但我有父親,我的父親就在屋子裏,卻為了一個女人把我扔在大雪地上。我赤著腳上牙跟下牙不停的打架,我哭著喊著話都說不清楚,門終於開了。
就是這個男人,眼前的男人,站在門口狠狠給了我一腳,我受不住他力氣,腦袋撞在牆壁上頓時昏天黑地。
我聽見他說,操、你、媽的傻、逼東西!表子養的玩意!能?繼續給我能啊?
說完他又抬腳踹我,給我踹在了雪裏,半邊臉都僵了,他還在罵,我剛開始聽著還覺得難受,後來就笑了。
他見我笑就來氣,手上腳上都下了狠勁,問我為什麼笑。
我就指著身後那個女人笑著說,你說我是表子養的,不就是說她嗎?
這就是我的童年,活在家暴陰影之下,滿腹委屈鮮血淋漓的童年。我報過警,吞過藥,手腕上也全是刀痕,我在想我能活下來就是種變相的苟延殘喘,我也恨不得造成我夢魘的男人就此消失在世界裏頭。
但是等到夢想實現了,我卻未能做到。
一場車禍洗劫了家庭,也顛覆了本該安然無恙的世道,倘若不是他我或許沒必要答應久爺,也斷不會在娛樂場所中搔首弄姿賣風情,我不會走如此艱難的路和碰見不該碰見的人。
“夏小姐?我聽郭護士說你來很久了。”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穿著白大褂脖子掛著聽診器的男人站在門口。
我回過神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微笑道:“也沒有多久…”視線不自覺的看向一旁的鍾表,居然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看來真是一點時間概念都沒有。
他似乎注意到我表情上的不自在,聲音放緩著說:“你放心吧,病人我一直都有照看,各方麵都很好,這樣,我們到值班室談吧,別影響到病人的休息。”
我點著頭站起身,“好的,麻煩黃醫師了。”
出門的時候走廊零零散散站著幾個人,我一眼便能看見顧成舟,靠在牆壁上夾著根煙,深藍色襯衫上蹭的全是白色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