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以後她從桌子旁邊站起身。
“有朋友約你是嗎?”
我笑著點點頭,“是啊,有急事,嬸啊,你先吃著,就不用管我了。”
打完招呼我去坐車去了唐曉念說的地方。
下車時候她正坐在路邊擼串,穿著長裙子下擺夾在腿中間,頭發紮起來就開始毫無淑女形象的大吃大喝,她在轉頭的時候瞧見我,手裏還握著一串簽子,朝我這邊揮手。
這是唐曉念第一次帶我來的地方,是她輟學之前的學校門口,她沒說什麼,但我知道她是挺念舊情的人,據說之前學校裏有過一次短暫的戀情,就是在這裏發生的。
她偷偷跟我說,我就笑的一身的雞皮疙瘩,故意縮著兩邊胳膊直抖。我說這聽起來怎麼跟秀恩愛似得,你初戀情人的地方,怎麼現在還跟我共享了,怎麼想都奇怪。
她當時醉酒,撐著下巴雙眼迷糊的盯著我看。
她大著舌頭說那個人不是我初戀,我都不知道是第幾任了,數都數不清。
我說姐,你年輕時候魅力十足啊,居然還有男朋友排著隊的任你挑選。
她看我笑她也就笑,腦袋抵在油乎乎的桌子上笑的肩膀直抖,抬頭時候眼睛都笑出些許淚花來。
她說夏安你可能不懂,我都有那麼多男朋友,你怎麼不想想,我為什麼還是會想起他。
唐曉念從來不跟我說她之前的事兒,就算說也都是點到為止,哪怕喝醉了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我隻知道她當初進入享樂的時候才十六歲,被她媽帶進來賣的。
太小了。
莉姐神秘兮兮的跟我說,原先她媽還騙著久爺說是十八歲,成了年,久爺眼神又不是不好使,這十六歲的姑娘跟十八歲的姑娘,一眼就能辯出分明來。久爺不樂意要,抽了一根煙就走了。
唐曉念她媽就跪在地上求久爺,她說她可以要低點價格,隻要久爺能願意把唐曉念收了,給多少錢她都可以。
最後可能是久爺看唐曉念姿色不錯還便宜,就收了下去唄,唐曉念就一直待在享樂哪兒都沒去過。我也問過她想不想要有一天能離開享樂,她就嘴裏叼著根女士的香煙,衝著我笑。
她說:夏安你能出去姐姐就高興了,至於我,這輩子就是當婊/子的命,要是有一天我出了享樂,也是人老珠黃被趕走的。
唐曉念這個人很奇怪,沒有人生目標,沒有理想,沒有牽掛的人和事物,你說她得罪了道上的人攤上了事,她還能慢慢悠悠的泡壺茶說:你輕點說別嗆著自己。
有的時候我都挺擔心她的,銀行卡裏錢堆得花不完,一輩子也沒個信念,保不準某一天覺得人生徹底失去了意義沒意思了,便直接踩著板凳把自己脖子吊起來。
我過了馬路往她對麵坐,她把盤子往我麵前一推,問我:“還沒吃飯呢吧。”
我笑著說:“是啊,本來飯都買好了就差開吃了,你打電話過來,我尋思怎麼說也得陪你吃一頓。”
她撐著下巴笑的很幹淨,不同於場子裏跟客人的那種陪笑,她是真的很開心,眼睛彎起來,情緒多的似乎能溢出去。
“老板,這桌再提一箱啤酒。”
我急忙打斷她的話說,不用了吧。
我看桌子上瓶瓶罐罐的不少,差不多都已經超過了她平時能喝的量,要是再來一箱,不敢想象,她是真想把自己撂倒,然後把我也撂倒啊。
唐曉念衝老板點著頭說:“拿吧,要兩瓶冰鎮的,其他全要常溫的,我這朋友胃不太好。”
我說你今天是怎麼了,在場子裏還沒喝夠啊,都下班點了還給自己找罪受。
“喝唄,反正你心裏也煩不是嗎,喝點心裏能夠舒坦點,不用擔心醉倒了,姐姐我酒量好著呢,保準能把你安全送到家。”
她這話一出我就知道醉的八九不離十了。我說姐姐啊你可別了,你要是想喝你自己喝,我可不陪你,咱兩總要有一個清醒能站著回家的。
她立即露出那種孩子氣的表情,扁了扁撒嬌道:“別,你讓我一個人喝多沒勁啊,我讓我過來陪我就是讓你跟我一起喝酒的,你連酒都不喝這不是掃我的興嗎?”
我實在不知道如何跟她說,上次我們兩個也在這地方開喝,她喝的爛醉如泥不省人事,我喝的七葷八素,直感覺腦袋在跑過山車,要不是半途遇到開車去談生意的久爺,估計路邊幾個混混就直接把我身上的唐曉念拽在懷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