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跟顧師傅開玩笑的人都說,他父母親給他起的名字隻對了一半。顧長鎖,一位修鎖師傅,他修的鎖當然最好,常常鎖住;但是,必要的時候,別人打不開的鎖,顧師傅一定能打開,那不是該叫常開鎖?聽了這玩笑話,顧師傅隻是笑了笑,回答說:“我是獨生子,爹媽怕留不住我,要想鎖住我不放,這才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顧師傅確實是名不虛傳的修鎖師傅。他一生修鎖無數,技藝高超。壞了的鎖給他一修,立刻完好如新;誰家的鎖丟了鑰匙,隻要找到顧師傅,一定會給你配一把新的;好幾次,一些單位的保險箱打不開了,都來找顧師傅,不論是哪一種型號,哪一個國家的產品,顧師傅手到鎖開。

人們非常敬重顧師傅,也覺得他越來越老了,他那手絕活,應該傳給年輕人,千萬別讓它失傳了。為了方便普通的顧客,這種手藝倒是少不了的。

經過許多人推薦,顧師傅終於收了兩個徒弟,小張和小石。起初,兩個小年輕幾乎像雙胞胎,各方麵都一樣,技術也學得一般好。一兩年後,小張終於活潑起來,他一邊幹活,一邊會哼著流行歌曲,跟顧客也十分熟絡,老是誇自己的師傅如何如何高明。而小石卻依然那麼悶著頭幹活,不多說一句話,這跟他的姓倒是十分般配。

顧師傅對自己的徒弟都很中意,覺得他們難分優劣。手心手背都是肉,該把自己最後一點絕活傳給誰呢?兩個人都傳,就不合自己這一行的規矩,顧師傅必須在兩個人中選一個,認他作自己的嫡傳徒弟了。

顧師傅準備要對小張和小石作一次考試,然後作出最後決定。這消息傳出去,十個熟人裏頭,倒有七八個傾向小張。有人認為他技術好,一邊修鎖一邊還能說出子醜寅卯來。小石就像鐵嘴茶壺,難得聽見他吭聲。有人認為小張既聰明又靈活,比較符合時代要求,不像小石,純粹石蛋一枚。那形勢倒像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顧師傅似乎別無選擇。

顧師傅給小張、小石準備了兩個保險箱,分別放在兩個房間裏,讓徒弟抽簽決定,誰去開其中一個。這場考試還請了一批同行和熟人當見證人。當然,作最後決定的,還是顧長鎖自己。

比賽開始了,擁在小張身邊的人似乎比另外一間房裏多。在眾目睽睽下,小張凝神屏息,心無旁騖,隻花了十分鍾,就打開了保險箱。一陣掌聲響過後,他得意地拉開保險箱每一隻抽屜,告訴大家,保險箱每一處都已打開,考試結束了。

而在另一間房子裏,小石還在忙著。他並不急著立刻打開保險箱,而是對箱體作了細心的檢查,認為它沒有被破壞過之後,才正式動手。他一共用了三十分鍾,保險箱的鎖被打開了,他隻把箱門拉開一點,便站在保險箱旁,表示任務已經完成。

看過小張開鎖,又去看小石開鎖的人,沒有一個不認為,勝利非小張莫屬。單算時間,小張就少用了二十分鍾,一個鎖匠師傅,用最短的時間開啟最難伺候的鎖,不正說明他技術精湛嗎?

這時候,顧長鎖師傅卻把小張小石叫到跟前,問他們:“你們知道保險箱裏有什麼?”小張兩眼閃出光來,搶著說:“有幾張保險單,幾張存折,下邊兩個小抽屜,一隻裝現金,都是百元大鈔,一隻裝的金首飾。”說完,朝圍在周圍的人笑了笑。

輪到小石了,他卻攤開雙手,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知道,我沒去看,您隻要我開鎖,我就打開了鎖。”在場的人有的皺起了眉頭,還有人笑了一聲,顯然是對小石的回答不滿意。

顧長鎖對此卻顯得十分高興,當即鄭重地宣布小石是他的嫡傳弟子。他的決定立即招來大家的不解,把疑問的眼光投向顧師傅。

顧師傅解釋道:“誠實是所有行業的道德標準,對我們鎖匠更重要。一個鎖匠,應該心中隻有鎖,兩眼隻看鎖。如果對財物不能視而不見,隻要貪念稍起,就會造成惡果,害人又害自己。”

停了停,顧師傅又語重心長地說:“當一個鎖匠,心頭一定要有把鎖,這把鎖要長存常鎖,決不能打開它。這就是我名字的另一種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