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羽離開了永寧宮,一路往馬廄而去,心情很是不平靜。
她自然是不知道,身後正有人遠遠地追過來。
烏啼的腳步同樣很快,眼見前方蘇驚羽的身影愈來愈近,張口便要喊。
“驚……”
然而他才開口喊出了一個字,背後便伸出了一隻手,直接將他的嘴巴捂嚴實了,同一時間,肩膀一緊,被人從身後壓製住了。
烏啼擰了擰眉頭,使勁掙脫開了身後饒手,轉過身道:“月落,你為何要阻止我?”
“殿下不讓,我們便不能。”月落的神色一派平靜,“我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但你我都應該聽殿下的吩咐,不是麼?”
“可他們二人吵成這樣……”
“終究還是會和解的。”不等烏啼完,月落便扯著他的衣袖往回走,“枉你自稱情場高手,難道不知,他們都是互相放心不下對方的,也許僵持幾日便會好。”
“……”
回蘇府的路上,蘇驚羽聽著馬車車軲轆滾動的聲音,隻覺得愈發心緒不寧。
她與賀蘭堯會爭吵,是她全然沒有想到的。
平日裏賀蘭堯若是不高興,最多就是擺擺臉色,耍個脾氣,而不是像今日這般,情緒不穩,甚至摔東西。
她從前可從未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尤其是最後那一聲‘蘇驚羽你給我回來’。
像個置氣的孩子,與她吵得不可開交,不願退讓,卻又不肯讓她離開。
那種情況下,離開本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她若是繼續留下,隻怕會爭執的沒完沒了,他和她,都應該好好靜下心來才對。
蘇驚羽呼出了一口氣,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賀蘭堯之所以會如此,已經不僅僅是打翻了醋壇子,更準確的來,那種情感叫占有欲。
她與蘇折菊等人僅僅是君子之交,他為何就是不能理解……
“姐,到了。”馬車外響起了車夫的聲音,下一刻,馬車停了下來。
蘇驚羽下了馬車,便直接往蘇府裏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打開了門,走到床邊直接便躺了上去。
這一真是不平靜。
都怨那個混賬公子辛……不對,歸根結底還是應該把這筆賬算在賀蘭陌頭上。
這個抽了羊癲瘋的混蛋太子,事事要和國師過不去,連帶著不把她整垮也不罷休。
花姬,沐挽香,歐陽淳,公子辛……都是些什麼玩意,全是她的手下敗將,有本事他繼續放人來,她非得一個個往死裏虐不可。
真他大爺的以為她好對付,走著瞧。
躺著床榻上許久都睡不著,翻了無數次身,蘇驚羽甚至將頭蒙到了被子裏,然而依舊睡不著,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全是賀蘭堯怒氣衝衝的模樣,以及他那聲聲冷笑。
這一夜,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
第二日,蘇驚羽難得起的晚了,醒來之時,日頭已經很高了。
她下了榻,才穿好了衣裳,便響起了敲門聲。
“姐,起了麼?”屋子外響起海棠的聲音。
蘇驚羽道:“起了,進來吧。”
“姐,你今日睡得遲了些,我猜你昨日是不是累了,所以今早我就沒叫你。”海棠推門而入,手中正端著洗漱用的水盆和毛巾,“姐這個月還沒休息過幾吧,不是玄軼司高階人員,每月能休息五日麼?要不今日幹脆就不去了,在家歇著?”
蘇驚羽聞言,靜默片刻後道:“也好,讓人去宮裏給霍主司捎個口信吧,就我這兩日都不去了,反正也沒什麼大案子。”
她確實該給自己放個假了。
洗漱完畢,吃過早點之後,蘇驚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問海棠,“這兩日,府裏的下人們還有在找那半塊黑玉麼?”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日,她那丞相老爹現在也不知是個什麼情緒。
“還有找呢,之前是翻屋子,現在,是翻院子了,花叢,柴房,廚房,甚至連大夫人院子裏的鯉魚湖,都派人下去打撈了好幾遍,咱們這麼大的府,每一寸地方幾乎都沒落下,可就是找不到那半塊黑玉。”
蘇驚羽聞言,狀若不經意道:“這東西有那麼重要麼?何至於如此堅持。”
“聽是很重要的。”海棠到這兒,望了一眼門口,確定附近沒人了,這才朝著蘇驚羽道,“我聽府裏的老人,這半塊黑玉,是在大夫人過門前就有了,老爺都保存了少也有二十年了,大夫人沒過門之前,老爺好像是有過一個未婚妻子,後麵不知怎麼的就娶了大夫人,那個訂過婚約的姑娘就不見了。”
“你的意思是……”蘇驚羽眉頭輕挑,“這塊黑玉是父親那未婚妻子送的?可是最後他沒能和那女子成婚,這麼多年卻還是將黑玉留了下來,為了紀念她?還是睹物思人?看不出來,父親還是個癡情人……”
“噓,姐,可別亂。”海棠拿起食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我也是聽老人們的,沒準她們也是道聽途的,關於老爺未過門那個妻子,府裏是不允許有人議論的,老人們也是悄悄的,讓我無意中聽見了。”
蘇驚羽聽聞此話,唇角勾起一絲淺淺的弧度。
能把黑玉保存這麼多年……那女子在她這老爹心裏的地位可不低呀。
這半塊黑玉應該是定情信物,另外半塊沒準就在那女子手裏。
情殤,莫過於:愛別離,求不得,放不下。
難怪他會如此緊張。
那半塊黑玉如今就在她手上,但她……還不想這麼快給他。
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人,總是要讓他多著急些時日。
“海棠,陪我出門逛逛吧。”蘇驚羽著,邁步走到了櫃子邊,打開櫃子,拿出了一套白色的羅裙。
換上衣裳後,蘇驚羽便帶著海棠出門了。
“姐,自從你當上了玄軼司的密探之後,咱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逛街了。”走在大街之上,海棠道,“所以這條街上有多少變化,姐也不知道的對不對?聽街心那裏,原本的那家萬花樓被人收購了,現在改頭換麵,更名為極樂樓了,姐,可有興趣去看看?”
“海棠啊,你怎麼會想起要去那種地方?”蘇驚羽偏頭望著海棠,唇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是不是因為姐我沒有給你找婆家,你就開始尋思著找樂子了?難道這萬花樓改頭換麵後,添了幾名俊俏的倌?”
萬花樓原本是青樓,裏頭賣笑的都是女子,沒有男子,興許是現在那青樓老鴇意識到世道的混亂,隻有姑娘已經不足以招攬嫖客,這才又添了倌?
“姐,你胡什麼呀!”海棠聞言,嗔道,“什麼找樂子,那萬花樓,不,極樂樓,如今已經不是青樓了!而是一個買賣各類奇珍異寶的文雅之地,不再是煙花之地了!什麼倌,大街上的,姐你還敢這麼……”
“不是青樓?”蘇驚羽撇了撇嘴,“極樂樓,這名字起的比萬花樓還放蕩,能不讓我想歪就怪了,這樓子的新老板絕對是個風騷的主兒。”
“姐你就去不去吧?我可好奇了。”海棠麵上浮現一抹向往之色,“那極樂樓,算是個貴氣的地方,裏頭買賣的東西都是價值不菲,而且還不是想要就能要的,需要競價,當然,客人若是有奇珍異寶,也可以賣出,能進去的客人非富即貴,我平日裏好奇但進不去,今日姐在,這下子我就可以去見識一下了。”
“聽你這麼,倒也有點意思。”蘇驚羽笑道,“也罷,去看看有什麼好寶貝。”
走就走,二人一路邁著悠閑的步子去往街心,但二人沒有想到的是,遠遠地便看見前方不遠處一個店門外堵滿了人,那些饒衣著個個不平凡,幾乎是裏三層外三層,將那店鋪圍了個水泄不通。
蘇驚羽稍稍抬高了視線,便可以看見眾人頭頂上的牌匾,書寫著‘極樂樓’三個大字。
果然不同於之前的萬花樓,她沒有想到,她才一段時間不來逛街,這樓可以修建的這麼好了,真真正正地坐到了‘改頭換麵’。
那龐大的樓房有四樓之高,層層邊角鋪設的琉璃瓦在日光之下,染上耀眼的光芒,不僅如此,最邊上的琉璃瓦還掛有銀色的鈴,泛著半透明的光澤煞是好看。每一層,皆可以看清那最邊上四根支撐著樓層的紅色支柱,刻有鮮明而斑斕的龍飛鳳舞圖。
果然非原來的青樓可比擬。
但是……堵成這樣可怎麼進去?
“呐,我前幾日買菜路過這兒的時候,這門檻也就是人來人往,還不至於擁擠,今日怎麼就堵成了這樣?”海棠望著前頭的情景,有些瞠目結舌。
蘇驚羽眉梢一挑,“也許今日這裏麵出現了什麼稀世珍寶,或者在辦什麼龐大的活動吧。”
“那姐,咱們現在該如何進去?”海棠撇了撇嘴,“看他們這樣,我就更好奇了。”
蘇驚羽垂下了眸子。
她也……很好奇。
畢竟太久沒出來玩了,難得出來,總不能什麼收獲都沒有就回去。
“容我想想辦法。”蘇驚羽摩痧著下巴,一邊著,一邊朝極樂樓走去了。
不管是酒樓,青樓,茶樓,隻要是個樓,總有後門吧?
這前門堵成了這樣,後門……也許會是個途徑。
而就在蘇驚羽考慮著要從後門進樓的時候,倏然間身後響起一道溫雅的女子聲音,“蘇大姐,可是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