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睜開雙眸,全身虛澀無依,微抬眉,掙紮著坐起身。見到不遠處鑲了靈玉星晶的寶鏡,他收回默察周遭的目光,猶豫一閃而過,扶牆緩步走向寶鏡。
純白衣衫,隻在衣角以金線勾勒出簡約的絲紋;長發垂腰,卻有些散亂;俊眼修眉,雖還有從前的影跡,到底還是不一樣了;麵顏清秀,剛毅的輪廓中已然蘊了幾分端慈;便連那鋪天蓋地的倦意,也依稀沉澱了幾分。心口忽的沉悶起來,雙手急急扶住桌椅,撐住站立不穩的身子,他垂眸輕歎,眉宇間略帶了些許痛楚,眸中倦意刻骨,卻於冷冽中透出寧靜溫和。
蹙眉闔目,心頭微動,再次睜開雙眸時,鏡中人玄衣散發,神色冷傲從容,流露出凜徹天地的激越與寂寥。抬手掩住額間金痕,篤定傲然的眼神中染上了憂鬱悒色,他垂首低歎,聲音幾不可聞:“……到底還是不同的……小四……終究沒能保住……”
“肆……你!楊戩?”驚愕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楊戩冷笑,淩厲傲然的目光一現即隱:“陛下若稱小神‘肆雲’,卻也未錯。”
眼前一晃,楊戩的身形陡然模糊,玉帝眨眨眼睛,卻見眼前之人豐神卓絕,與前司法天神相似的麵顏上帶了濃厚的倦怠與疲乏。玉帝皺了皺眉頭,將他扶到榻上:“楊……罷了。肆雲,你……這不是變化幻術,你是如何做到的?”
“不過是天賦神通罷了,陛下不必在意此等小事。且將此地借我七月,如何?”
“呃,你隨意罷。”玉帝見他不欲多言,心中一窒,不再糾結於此,隨口應對之時憶起今日早朝。想到近二十年來幾乎日日見到的那個人,玉帝心內不由興奮起來:真是愈發有趣了啊……
今日早朝,不過是重複二十年來日日所做之事,劉沉香卻無端地覺察到不同於從前的違和感。新天條已實施了近二十年,天地改革的變動也終於穩定了下來。二十年前,劉沉香上天任司法天神,將前司法天神楊戩八百年任上所有錯判的冤案一一糾正過來,博得了眾仙家的一致敬佩和示好。
自那時起,二十年來,劉沉香借助自華山救母後日益增長的物望,暗自發展自身勢力,終於在天庭占據了一席之地。華山救母推出新天條一事雖還有些影響,卻也慢慢淡出眾生視線,此事留於大家的印象,不過是一個孝子為救母親曆經劫難,最後終於一家團聚的故事罷了。從此以後,劉沉香的威望再不是建立於華山救母聲名之上的無源之水,而是真真正正擁有了切實屬於自己的力量。
仔細在腦海中回憶今早在淩霄寶殿內發生的一切,劉沉香若有所思地來到了華山,依慣常之例在父親獨居的小屋窗外默立片刻,轉身來到那間竹屋前。仔細察看一回,確認一切正常後,劉沉香詠動口訣。見到翠色的小鎖凝聚成形,他伸出手,用法力將手心流出的鮮血逼入鎖孔之中。
眼見著竹門緩緩開啟,劉沉香卻無法邁入屋內,隻覺雙腳沉重不已。深深吸了一口氣,劉沉香走入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