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楚克知道這一刻遲早都要來,他微笑,笑得如釋負重,從懷裏掏出幾粒白色藥丸,握在手中,對她說:“華娟,我來不是為了讓你索命,是想讓你成全錦天和涼歌,我知道我這條賤命不足以化解你心頭的憤恨,但我所能做的也隻好如此。”

“你敢!”蘇華娟製止他,一個激動,把蒙在臉上的薄紗扯去,燒毀的半邊臉就那麼赤目目的顯露在了慕楚克麵前。

她一直很介意在他麵前暴露醜陋的樣子,所以她特意打扮了下,希望自己依舊是原來美貌的樣子,隻是這樣的美麗呈現總會有一種難受壓抑在心頭,那就是她美貌不再的殘缺陰影。

“華娟……”記得她受傷之後她一直避他不見,他從莫青山口中得知她被截了肢,半邊臉容顏不在……所以在這一幕出現在自己瞳孔時,他免不了驚異的目光。

“嗬嗬,是不是覺得很恐怖?”她眼睫垂下來,很是卑微的問。

慕楚克手裏捏著的藥丸驀地緊了緊,然後小心翼翼的揣進衣兜裏,走到她跟前,蹲下,滾灼的眼眸裏是一種心痛的味道,他問:“這些年你一定活得很痛苦吧?”

他隻是耳聞,所以感受不到她真正的那股痛,而今一切擺在眼前,他才有種切膚之痛感。

蘇華娟冷眸看著他,反問道:“你這是在同情我嗎?”

雖然在臆想裏不止萬次的希望他陪在自己身旁,在她耳邊輕輕的耳語,告訴她,他不在乎這些,真的不在乎,他願意陪在她身邊,可是這樣的幻夢,她一做就是二十二年。

到現在,她還是可想不可及。

“不,我沒有……”他搖頭否認,繼續瞅著她的傷口,用手輕輕的觸碰已經結了痂的傷疤,“我隻是難過當初遭受這種慘痛的不是我,如果是我,你就不會活得那麼痛苦,而我,也不會活在長久的懊惱中,更不會鬧得個妻離的唏噓結局。”

蘇華娟合上雙眼,縱使明白他那百轉千回的心情不是為她,可她不願打破這份平靜,而是靜享著他那輕盈的觸摸,雖然知道這隻是短暫的一個問候關切。

“葛亮,有些事說再多都於事無補,為什麼你不願意珍惜當下,而對我有一抹彌補呢,哪怕是因為同情都好。”她一輩子驕傲自滿,沒有什麼是需要低聲哈氣的,唯獨在慕楚克麵前,因為愛他,所以願意丟下所有的高傲。

她的話寄予了太多的希望,所以把慕楚克推到了一個艱難的境地,他沉默了會,不願違背自己的真實想法,滿是歉疚的對她說:“對不起華娟,歲月可以消弭一切的不好的記憶,可是一顆愛人的心是不會隨著歲月而消逝,隻會因為思念而日愈濃鬱,所以在我心裏,這輩子裝一個人就足以。”

“嗬嗬,雖然你一把年紀,可還是當年那個情聖,不管我如何回味少女心的向你表達愛意,你還是這麼固執,不過比起當年,你現在要果斷的多!”她對他的不滿緣起於他當年對她打太極的方式,如果當初話意明朗一些,她又怎會蠻不講理的要和他們一番理論。

“我知道我說再多都補救不了什麼,所以華娟……”

“所以你要死嗎?一死了之,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在我身上?”蘇華娟怒著臉,把他的話搶了過去。

慕楚克神情複雜,沉默的點了點頭。

蘇華娟見他點頭,心如刀割,嗤笑一聲,“你寧願死,也不願意彌補對我的虧欠,感情的虧欠,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命,不要你的回報,我要的是你和我相伴到老!”

她氣急,不願再掖著藏著,明確的告訴他。

慕楚克一怔,看她的視線挪開,用一種抱歉的話語道:“對不起華娟,我不會對不起璟如,即使沒有她,我們也不會在一起。”

那時候的門第觀念,讓他一個窮小子很受人排擠,他性格要強,也不願依附於人。

“葛亮,你說話真夠尖酸刻薄啊!”蘇華娟怒焰難擋,推動輪椅,挪移到慕楚克跟前。

他的話的確傷人,一句話否定了他們之間的所有可能。

“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有個了斷,所以華娟,我希望一切恩怨能夠止於我的死亡,不然我,死不瞑目!”慕楚克把一把藥丸胡亂的塞入口中,然後囫圇的吞下,幹澀的雙眸裏因為硬生生的吞服藥丸而氤氳著一團水霧。

蘇華娟反應過來,伸出手去阻攔他,“你瘋了嗎?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死,快點給我吐出來!”她焦急的強迫他,心髒在某一個瞬間是不停抖顫的。

慕楚克搖搖頭,用略顯嘶啞的嗓音說到:“華娟,我這條命在二十二年前就應該丟掉,因為你的仁慈,我才苟活了這麼多年,拖著一副病怏怏的身體,好多次我都起了尋思的念頭,可是想到涼歌,我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後來犯病厲害的時候,錦天雪中送炭,把我多年的頑疾給治好了,所以這條命來來去去都是你們給我的,現在,我就抱著一顆私心,用我的解脫方式,來化解這些年橫亙在大家心頭的不快,也希望你能夠接受涼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