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過了大約一個星期,我接到了負責招聘的image公司的電話,大意是說讓我盡量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麵試,麵試地點在上海。麵試包括兩部分:第一部分是上交十張人物特寫照片和十張風景特寫照片;第二部分是考取海員證。我告訴他們我沒有任何攝影基礎,image公司的招聘人員說他們可以提供免費培訓,時間是三個月,希望我能夠認真學習,最後交出令他們滿意的作品。

掛了電話,我想給阿笨打電話,告訴他情況。鑒於我們最近不溫不火的狀態,我遲疑了一下決定先跟莎莎說。莎莎接到我電話後,立即掛了電話,到我宿舍來。我們站在宿舍聯接上下鋪的梯子旁,她的肩膀靠著梯子,簡單的聊了聊我當前的境況,全然不顧還有別的室友在。莎莎沒有問我是否已經決定,也沒有幫我分析上船的利弊,這不是她的風格,相反她問我有沒有告訴阿笨。談到這個問題,我不是想看天花板就是想看腳尖,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環遊世界是我的夢想,阿笨是我的初戀情人,初戀情人不支持我的夢想!我生氣他為什麼不能接受讓我完成夢想再回來工作,也許有另一種可能,如果他支持我去實現夢想,說不定我會留下來。我不知道我是什麼心理,有時候我特別能理解這種感覺卻無以名狀,我們劍拔弩張,各不相讓,明明很在乎對方,卻總是選擇最傷害對方的方式來希望引起對方的關注。

我按照招聘人員電話裏的要求,決定三天後啟程去上海。從招聘會那天開始到現在,我和阿笨每天的聊天內容僅限於“早安”、“晚安”、“吃了嗎?”“睡了嗎?”、“嗯”、“哦”..幸好這段日子我們都比較忙,我整天忙於從網上搜集各種攝影知識,並開始計劃選購一台單反,阿笨應該一如既往的複習公務員考試,他在這方麵非常沉穩,不管什麼事情發生,他總能在人生的重大選擇麵前超乎常人的理智。不想跟他討論這個問題,我決定臨走前再跟他說這件事情。

我記得在我臨行前的某天晚上,從外麵回到宿舍,有個室友在陽台上打電話,我隱隱約約聽到她在向電話那端陳述我這份求職的過程,接著是對這件事情的評論。她說,晶晶是個很有野心的女生呢,平時看不出來,竟然敢一個人上船去,環遊世界,簡直是個笑話,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又不是男生,這麼跑出去以後誰還敢要她啊,接著是一連串的嘲笑聲。我猜測電話那端正在配合她的評論,以更加豐富的說辭來讚同她的觀點。我沒有說話,直接爬到床上去躺著。她後來打完電話進了屋,看到我在床上躺著很驚訝,當晚,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就睡覺了。其實,這段時間我已經感受到周圍人對我的異樣眼光,第一次聽見關於我的評論還算第一次。這份工作在當時的正常人看來,是多麼的不可思議,就像一個大山裏的村莊,大家世世代代住在裏麵,沒有人走出去或者好奇山外是什麼。終於有一天,有個人,她可能是一個小裁縫,決定去看看山外的世界,然後全村的人開始換了眼神看待她。

我保持著一周一次的頻率與媽媽通電話。小時候,我不懂她為什麼對我忽冷忽熱,有時候對我極度關心,好像要把我寵上天,或者裝進蜂蜜罐子裏,有時候又對我不言不語,甚至我喊她,她都覺得不耐煩。直到有一天,我開始看一部叫做《實習醫生格蕾》的美劇,每次看到一個病人被推進急診室,我就會把救助他或她的醫生想象成媽媽,試著去體會她的工作和心裏的想法。努力去感受,可還是很難去感同身受,但是我對她為什麼總是給我的人生建議與別人的家長不同開始有所理解了,也對她古怪的性格給予包容。一個經常麵對生和死的人,怎麼可能會給你人雲亦雲的建議?怎麼可能永遠保持平心靜氣?我打電話告訴她我想環遊世界,剛好有個工作機會,收入不菲,在郵輪上做攝影師,想請她批準。媽媽一點都不感到驚奇,甚至說盡快給我打錢讓我買單反和去上海麵試。

三天後的傍晚,我踏上了開往上海的火車。那時候,還沒有高鐵,我要忍受十多個小時的顛簸,這十多個小時一點都不難熬,因為我的腦海裏不停的回憶剛剛與阿笨分別的場景和即將到上海的幻想,想起阿笨失落的表情,我就開始難過,難過到快要承受不住,開始幻想還沒有觸到的郵輪和大海,繼續往下深想郵輪上工作的日子,想象力受到阻礙,無法具體描述細節,又開始想起阿笨。就這樣,重複著,交替著,一會兒如飛上天空般的輕鬆,一會兒如跌進黑洞般的低落。回想起阿笨在火車站為我送行的景象,他和往常一樣拉著行李箱,幫我買水,送我進站檢票。我們都對之間的分歧保持緘默,他隻是不停囑咐我照顧好自己。我覺得,他隻是一時的難以接受,等過了一段時間,他會接受現實的,我對未來還是充滿信心的,僅僅因為他的落寞寡歡有絲絲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