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四、恨(二)(1 / 1)

他們走在一條狹長的走廊上,左麵都是或大或小的牢房,但全是空的。右麵是結實的石牆,每隔幾米插著一支火把。絢麗的火光對於一個四年僅把十平方厘米的小窗和幾根紅燭作為光源的人來說,實在太亮了。李素往前瞧上一眼就被晃得眼發花,連忙低頭,突然發現哥哥沒牽自己的右手淌著血,驚問:“你的手怎麼了?”

“剛才拿樹枝打蕭詎時虎口震了,不打緊。”吳為善說,忽停住腳步。李素一個不慎,險些撞上去。她略微納悶哥哥為什麼不走了,緊接著她感覺到他的手在抖。她抬起頭來,前麵便是光明和自由,但在黑暗與光明之間,橫著一個人。她的身體擋住了光線,但後者也使她迷人的身體看著愈加婀娜。一個她認識的人。

“朱小姐。”

朱楚楚。吳為善早在牢中聽過李素的介紹,知道她叫朱楚楚。她父親叫朱元霸,昔年曾以一把大刀威震江湖,十餘年前金盆洗手,從此不再問江湖世事。他膝下無兒,僅楚楚一個女兒,好在後者出落得如水中芙蕖,於武學方麵又一點就透,是個人才,年方十七,已能躋身於武林二流角色而不會顯得徒有虛名。她雖然和父親的關係不好,但其狠毒乖戾的性情卻學了個十足十,這點吳為善四年前就已經領教過了。

“別這樣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嘛,你雖給關了四年,但每天有葷有素,你在外麵吃得也沒有這麼好過啊。”她輕輕說著,妙目流盼,早發現了吳為善身後的人。

“你們果然沒死。”她對姐姐後麵偷偷探頭的李哲道,“看樣子和這小妖怪處得不錯啊,大庭廣眾拉著手,也不嫌臊。”李素聽言,趕忙甩開吳為善的手,羞得滿臉紅霞,好在紅暈被火光蓋過了,看不出什麼。

“李素,出來吧,別躲在姓吳的背後了。”朱楚楚複說。李素走出來,盈盈佇立吳為善旁邊。現在沒有吳為善的阻擋,她姽嫿的姿態可以一覽無餘了。長時間的沉默,朱楚楚也像蕭詎一樣端詳著她,表情逐漸由驚疑、不信,慢慢轉變為極端的厭惡與反感。她的手,吳為善和李素都注意到,幾次去摸腰畔劍的劍柄。李素一看見她這個動作,就知道小姐已打算殺自己了。心中害怕,潛意識裏又向哥哥靠近幾分。

就連朱楚楚也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個黛玉似的李素,無論相貌還是氣質均不在自己之下。更有甚者,她一看見李素站在吳為善身畔,並時不時用脈脈的目光望向身邊的少年,就感到陣陣恨意來襲。吳為善倒是目不轉瞬地望著自己,但眸中隻有警惕二字,顯然是一見自己表情有異,就衝上前去保護李素……

朱楚楚臉上陰晴不定,那邊吳李三人均看在眼裏,不知道她又打些甚麼鬼主意。吳為善見她臉色起初還或喜或悲,後來怒的比重越來越大,眼看就演化為狂風驟雨,心中暗道不妙。正苦思對策,突聽她莞爾笑道:“前些天爹爹在仙教麵前說漏了嘴,仙教人士們已經知道你被扣在我們這兒了。沒奈何,隻好把你送出去了。與其讓你在仙教那零零碎碎受苦,不如讓你現在死了了事。蕭詎那狗才既殺不了你,那我來動手好了。”她素來言出必踐。劍光流矢,一發不可收拾,吳為善正要招架,朱楚楚的劍尖一轉,向李素逼去。她劍隨心動,絲毫不帶斧鑿痕跡,劍法實已到了收發自如的境界。

可惜吳為善實在沒有心情欣賞其中的美。朱楚楚中途變招,委實大出他意料之外,百忙之際以手為戎,意欲蕩開她的劍峰。朱楚楚淺淺一笑,長劍微側,目標就從李素換成吳為善的手了。這一招時間掌握得妙到分毫,委實陰極狠極。這樣留給他的隻有兩條路,要麼手被刺中,李素無恙;要麼撒手後躍,李素遇險。這一切隻是刹那間的事,哪容得他多想,隻聽哧聲響過,似是撕裂布匹的聲響,楚楚的劍定格在李素適才站著的地方,不過上麵並無血光;李素呢,出現在兩米之外,衣襟上多了一條長長的大口子,花容失色。想是最後一刻吳為善放棄了“以手殉妹”的想法,任妹妹暴露在無情的劍光之下。若非李素在獄中曾學過一招半式,定是穿胸之禍。

吳為善有些不安:“妹妹,你沒事吧?”朱楚楚冷笑:“你妹妹命懸一線,你卻連伸手擋的勇氣也沒有。嘿嘿,倒真是兄妹情深啊!”吳為善被她一語道破心事,垂首不語。李素見小姐侃侃而談,哥哥卻麵有愧色,無言以對,知她所言是實,一顆心飄飄乎若有所失。眼中一熱,險些掉下淚來。

朱楚楚要的正是這個時機。劍未入鞘,而是再次化為一道閃電,要將李素胸口劈穿;這次吳為善有了準備,朱楚楚素手剛動,他就斜斜衝出,猛劈她手腕。這招源自書中,本需以深厚的武學根基作為基礎的。吳為善修為尚淺,縱天資聰穎,反複揣摩,於這精髓也僅領悟到六成,但僅僅六成,加上朱楚楚畢竟女流,力量終究還遜須眉,手一震,兵器已被吳為善奪過。李哲見狀大聲喝彩,吳為善忿忿道:“朱小姐,你看不得別人美貌,就要殺人,真是蛇蠍心腸!”朱楚楚答:“你用不著激我。我朱楚楚蛇蠍心腸,又非始於今日。小心點你的弟弟妹妹,他們沒你本事,隨時可能叫我一不小心給殺了。”

“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