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舌(三)(1 / 1)

那麵吳為善仗著黑衣白麵處所學《仙術論》上的招術,和中年人鬥得如火如荼。他本不墨守成規,到了危急關頭,什麼刀法、鞭法全化在劍刃中使了出來。朱楚楚的劍本是好劍,在吳為善的操縱下,沉穩處有大開大闊,輕靈處似銀蛇亂舞,倒也有模有樣。中年人越打越驚,不光是敵人的強大出乎意料,更因為他武功和本和本教極為神似。自己的變化敵人總能料中,敵人的變化自己卻揣摩不透,難道今日劉某真要折在這麼一名無名小卒手裏?他便有萬千疑慮,萬千焦急,亦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但燈光下,劍影中,他的汗珠已一滴滴滲下來。

吳為善畏懼之心漸去,招數更加圓轉如意,中年人登處下風。旁觀的幾個武師均瞧不慣仙們趾高氣揚的模樣,見彼不濟,幸災樂禍地壞笑。中年人更怒,暗道:早晚叫你們死在我掌下。轉念間見敵人的堂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柔情款款,心中一動,隨手從針盒裏拈出枚繡花針向女子左眼彈去。

眾人驚呼,夾雜著“放暗器算什麼英雄好漢”的怒罵,吳為善長劍擺處打掉銀針。這樣一來他的背心亦賣給對方,中年人一掌拍出,他便似斷線風箏被狂風刮到桌腳,總算扶住椅背才穩穩站定,但麵如金紙,斷然受了內傷。

適才吳為善翻跟頭時泥土已然鬆動,再加上最後一撞,小塊土便掉下來,露出他白皙的臉孔。中年人一怔,登時麵罩寒霜,暴喝:“你是吳——”話未說完,吳朱二人各執對方長劍,雙雙刺來,已決意要置之死地!

孫誌遠目光灼灼寸步不離中年人之子。少年瞄到他殘酷的眼,縮了下脖子。

吳朱平日素來不睦,總是仇隙多而感情少,誰料倉促聯手,居然絲絲入扣,如同多年同窗的師姐弟般。眼看楚楚封死中年人的退路,吳為善一劍就能斬其首級,但吳為善長劍伸到中途竟而不忍,劍刃微側,刷地削斷了玉簪,中年人的長發就如死囚般披散下來。

這點中年人自然是心中雪亮,霎時萬念俱灰。當前唯一的辦法便是使詐,眾人唯覺眼前一花,無數繡花針便向四麵八方打去,委地又快又狠。可惜這位老兄發暗器的手段頗不高明,吳朱二人或擊或躲,牛毛般的暗器連二人的衣角都沒沾到,倒是周圍“哎呦”“媽的”“該死”之聲盈耳,圍觀者紛紛中針。一武師右眼大痛,伸手摸去,眼珠上麵端端正正插了根針。他心膽俱裂,猛撲上前,大叫:“還老子招子來!”中年人正在氣頭,抬腳踢了武師一個筋鬥。武師右眼流血,左眼布滿紅絲,虎吼:“老子跟你拚了!”拔出單刀就要砍中年人的脖子。

少年啊地一聲,搶上前要救那武師,可吳為善比他快了一步,一劍擊出,迫使中年人伸出的拳頭縮了回去。一時間,中年人似乎要把沒使全的拳術招呼到吳為善身上,但一觸及他慍怒的眼神拳頭愣是揍不上去。隻聽他冷冷道:“劉先生,你用歹毒暗器濫殺無辜,卻又如何算?”他的雙目滿盛怒火,語氣咄咄逼人,念起弟弟終得死在朱楚楚的暗器上,對使暗器傷人的行徑真是恨之入骨。

少年忙趕上去:“家父卻有不是,我一定補償他們——”

“說的好聽!”朱楚楚冷笑,“你怎的不叫你爹把眼珠挖出來賠給他?”

少年語塞:“這……這個……”

中年人前額青筋暴起。頓了半晌,食指如鉤,生生將右眼挖出擲在地上。觀者愕然,少年急了:“爹你何苦——”中年人麵色鐵青,狠狠將兒子推到一邊自個兒去了。

少年撞倒一張八仙桌,掙紮著站起,嘴角竟有血痕。他狼狽跟出,到了門口卻被吳為善堵住了。少年臉色大變,倒退幾步,厲聲問:“姓吳的,你還要怎地?!”

吳為善指了指中針的人:“他們中了你爹的毒針,解藥拿來!”

少年臉色慘然:“解藥?解藥!這不過是家父給家母買的縫衣針,哪裏有毒?”

吳為善半信半疑,隨口問:“你叫什麼?”

少年聽他語中之意,竟似要找我尋仇,冷冷答:“我叫劉史青,家父劉明,你們要尋,我們隨時在湖南保靖恭候。”話畢大步從他身邊跑開。

吳為善聽劉史青幾句話說的光明磊落,信了他的話。想到今日讓他父子倆如此受辱,實在太對不住,待要說些道歉的話劉史青已走遠了。發了會兒呆,轉回樓內,眾人搶上前問情況如何。吳為善把劉史青的話轉述一遍,餘人均不大相信,人命關天的事兒可不是說算了就算了的。一個說:“反正那小賊自報姓名,他老子在仙教也算是一號人物,大不了上仙教找去不怕揪他們不著。”

“那狗娘養的歪裏歪氣,他老子更混賬,誰能保證他們真是仙教中人?我看是瞎說八道。”

“他奶奶的紮的老子還挺疼,我操他劉家十八代祖宗通通下地獄。”

朱楚楚俏立一旁,靜靜聽著滿廳的汙言穢語,見吳為善向她瞧來嫣然一笑。吳為善怦然心動,慌忙移開目光。朱楚楚看他狼狽的樣子,又是撲哧笑了,眉尖眼角淺笑盈盈,縱雲鬢橫斜,衣衫不整,也又是妖嬈又是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