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街小巷貼滿了吳憑的通輯令。
三日,天降大雪。仙教得到消息,有人看見吳憑夜間在小鎮西南角廢棄的山神廟,眾仙趕到時妖已不在,但覆蓋一切的白色巨毯上清清楚楚印著一串足印!
遼闊的原野上,奔跑著一隻白狐。
他的肩在痛,他的背地流血,柔軟的毛皮下滲出一滴滴血珠。
他的眼赤紅,直直地瞪視前方。他不能閉眼,因為一閉眼他就看到趙靜雙眸緊闔倚在柱上,手腕血流如注的情景。每想到她很可能會死在仙教手中,自己卻無能為力時,他的心就被緊緊鉸痛。
肩頭和脊背的傷口已被寒風刮得麻木,血還在流,他卻不能停焉包紮作品,仙教在後麵跟隨他的腳印,追殺他。
這樣下去我不是被殺就是自己活活累死。
兩個黑點打破了天地灰白的單調,在他的速度下迅速變大,形成茅舍的輪廓。他就是篝火旁行的走獸,既懼怕明亮的火光,又留戀於它的溫暖。那裏的人會不會認得我?把我抓起來交給仙教?我是不是不該去那裏?
他這麼想,四肢卻違背了大腦的指令,拖磁卡沉重的步伐向茅舍作最後的掙紮。黑點像氣球一樣越吹越大,膨脹之快令他暈眩。牛棚——草料——竹籬——柴扉——站在前麵的女人。
他幾乎撞到她的麵前——依舊獸形——女人驚恐地連連後退,天旋地轉,他闔上了眼睛……
醒來,吳憑發覺自己置身於完全陌生的環境,嚇得跳了起來,可半天什麼都沒有出現。他開始打量四周:他躺在土炕上,溫度剛剛好,不遠處有把小凳,上麵放著積了一半的線衣(那時候有織毛衣麼?),還有鋤頭、斧子什麼的,堆在角落裏,旁邊擱了一個大袋子,裏麵鼓鼓囊囊全是紅薯。毫無疑問,他在一個農民家裏。“這家的主人為什麼沒把我綁起來?抑或他們還不知道我是誰,隻當我是一個走投無路的行人?不論如何我都應該盡快離開”,可四肢百骸都違背他的決定。
他剛準備躺回炕上,女人就走了進來。那雙過於明亮的眼睛立刻讓他回想起同一雙眼睛,寫滿驚懼,在他昏倒前的一刹那。要是她身後衝出來三個手持刀棍的仙他毫不稀奇,可半天屋中還是他兩個人。她身上的血之氣息撩動著他的心,他渴望奪走她的靈魂。
一條靈魂,百年修為。
殺了她。
女人後退一步:“你為什麼用這麼凶狠的眼光看我?”她的聲音十分動聽。
這才發現,她頗有姿容:田野中長大的精靈,山水賦予她全部的鍾靈毓秀。及笄,或者稍大,水靈靈的眸子顧盼動人。至少這雙眸子望向自己時沒有敵意。吳憑和她對視著,不知為何有些不忍下手,門口突然響起腳步聲,女子回首:“我妹妹回來了。”
門口傳來說話聲,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探出頭:“姐姐,他是誰呀?”
“一個路人迷失了方向,想在我們家借宿一宿。”好輕描淡寫地編謊。女孩吃吃地笑:“他放著村頭這麼多家不住,非找到咱家來,鐵定是瞧上你了。”
“別胡說。”女子臉上一紅。
孩子的父母進來了,兩人衣裳都沾著雪,臉凍得紅紅的。父親一見吳憑臉色就變了,責問女兒:“怎麼回事?”
“一個路人迷了路,又累又餓,想……想在我們家歇歇腳。”女子繼續扯謊,這次聲音有點兒虛。
“大姑娘家家的做事不檢點,以後嫁不出去我們就把你賣給有錢人家當丫頭。”母親罵道。父親用眼神製止住她,問吳憑:“先生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我從山東(這裏不要用真實地名)來,要往湖南去”。
“怎麼受的傷?”
“路上被狼咬了。”
“我倒不是不想讓先生留在這兒,隻是我馮老漢家裏本來有個兒子早夭,僅剩下倆閨女,先生住這兒,村裏幾個喜歡嚼舌根的老太婆就會四處宣傳,於我這丫頭名聲不好,所以——”
吳憑漫不經心地找出錠銀子,淡淡道:“誠蒙收容,這區區銀子老丈請收下,聊表寸心。”
“我其實還有間空房子。”馮老漢立刻就改了口,“先生不嫌棄就先住那兒,慢慢養傷,養傷,好了再走。”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