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重逢(三)(1 / 1)

我的身體墜了下去,驚得難以自已地撲到悶油瓶身上。悶油瓶攬住我,阻止了我和地麵的親密接觸,我這才驚魂未定地扯下罩在頭上的外套,一看竟然又是一個墓室,原來剛才我們已經從上麵跳了下來。隔著頂上厚厚的石壁,依舊能聽到轟轟的聲音,恐怕是那群蟲子正在努力撞擊,想進來找我們的麻煩。我有些擔心,剛才那群蟲子是從石壁裏出來,彼石壁和此石壁是同一性質,恐怕一會它們就將施展穿牆絕技,繼續它們未竟之事業。

悶油瓶看我實在害怕,解釋道,“它們進不來。那石壁後是它們的巢穴,當初就特意留出供它們進出的小孔。”我這才放下心,點點頭,正想從他身上爬起來,沒想到剛才跑得太快,腿酸痛不已再也爬不起來,一下子摔了下去。幸好悶油瓶扶住我,我才麵紅耳赤地扶著他坐了下來。

我奇怪地問他,“你怎麼對這裏這麼熟悉?”悶油瓶道,“這個墓我來過兩次了。這是第三次。”

我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猛地想起來,衝著他道,“你是專門引順子和黑眼鏡過去的?”我就覺得奇怪,剛才的甬道絕對不是我們最初來的那條,最初來的那條絕對沒有這麼長,也不會這麼曲折,我和悶油瓶至少跑了十幾分鍾,按照他的腳程,也不知已經跑了多遠距離。以悶油瓶的本事,哪怕是用他的寶血,肯定能製住那些蟲子,他何必這麼著急地帶著我跑走?

他對這裏這麼熟悉,明知那是條死路,也知道石壁對麵是蟲子的巢穴。為什麼他還要往那邊走?莫非真是要置黑眼鏡和順子於死地?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且不說順子,黑眼鏡這樣的高手要是能被那些蟲子滅了他幹脆也就直接自掛東南枝得了。

我又想,順子為什麼早不發晚不發,偏偏在蟲子即將飛走時發出聲音,我和順子也算相處過一段時間,知道這個退伍老兵看上去毫無心機,其實有一肚子的心思,以他的謹慎小心,絕不至於無緣無故地掉鏈子,難道是悶油瓶暗中下的手?

隻是他為什麼這麼做?順子是他帶下來,他為什麼這樣對付順子?黑眼鏡呢?黑眼鏡應該和他是一夥的,那黑眼鏡怎麼又和阿寧走一起了?還有阿寧,阿寧是不是真的死了?為什麼阿寧複活了,而且還千裏迢迢地到這裏,她怎麼知道這有一個古墓?悶油瓶呢?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明明就在青銅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無數的疑問充斥了我的腦袋,幾乎快把我擠爆炸了。但是所有的這一切都比不上我對他的憤怒,那是一種壓抑著的,極端的憤怒!

我的腿依然酸軟,卻怎麼也抑製不住那股衝動,我抬起手,向悶油瓶的臉上揮去。我沒有想過他是否避開,論身手我恐怕連他的衣袖都沾不到,但是當人憤怒到了極點就很難理智地去思考可行性的問題。

所以當悶油瓶真的被我打中後,我反而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似乎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他並沒有任何表情,但是那雙淡然的眸子卻有些悸動,似乎有莫名的情緒在其後流動。我推開他,拖著酸軟的腿走到牆邊坐下,一言不發。

我很生氣,我當然應該生氣,我的人生都是別人決定的,我他娘的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我還算得上什麼男人!隻是現在我似乎又不是真的生氣這個事,我說不出來心中究竟是什麼滋味,也難以去了解心中真實的想法,隻能頹然地坐在地上。

我別過頭,盡量不去看悶油瓶,似乎這樣會讓我好受一些。除了被悶油瓶握著的那隻手外,另一隻手被蟲子咬得疼痛無比。悶油瓶悶聲不響地坐到我身旁,給我上藥。我本想抽回,可又覺得矯情,隻得悶悶地垂著頭不說話,任他折騰。

上好藥後,才聽到悶油瓶低聲說,“吳邪,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失憶,或許某一天我會忘了所有的事。”我看向他,他暗黑的眸子裏倒映著我的影子,在去蛇沼路上他就曾經這麼說過,我當時怎麼回答的?我咬牙說道,“那我就再一次告訴你,不管你是否記得,至少我會記得你。如果你忘了,我就將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一次想不起來,我就說兩次,兩次想不起來,我就說三次,哪怕你永遠記不起來也沒關係,大不了我永遠不離開,一直陪著你。”

悶油瓶看著我,依舊是麵癱表情,過了一會,他說,“那如果我記不得你呢?”

“如果我記不得你,殺你呢?”

我愣住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悶油瓶並不是嗜殺的人,或許在道上的人看來,啞巴張出手狠辣,性情孤僻,但是我知道悶油瓶其實並不是這樣。可是萬一悶油瓶動手殺我呢?我苦笑了下道,“那有什麼辦法?那隻好讓你殺了。”

如果悶油瓶真的要殺我,恐怕我就算有九個腦袋也保不住這條命。

悶油瓶搖頭,他的手觸到我的臉,冰涼的手指沿著我的額間滑下,我的心微微顫抖,一種莫名的情緒激蕩著,幾乎快要衝了出來。

“不會。”他收回了手,再沒有看我。

我愣了下,反問他道,“什麼?”他看了我一眼,淡然的雙眸似乎有一些溫和的意味,“我不會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