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

我握著那根手骨,蜷縮在地上,眼前模糊得什麼都看不清,隻能在一片死寂中聽到自己斷斷續續的嗚咽,負傷的野獸般的嘶號。

我也不知在哭什麼,但淚水怎樣都止不住。

也許是帕爾諾的慘死,也許是安吉莉婭的遭遇,也許是我對親情的最後一點希冀,也許……是這世上隻剩我孤身一人了的認知,終於清晰的浮現了出來。

而能讓我感到溫暖和陪伴的人,至今也不知何時能見到。

不知過了多久,眼淚快流幹了,好像沒有盡頭的,綿延不斷的心痛過去後,我終於能直起身來,慢慢站了起來,因為伏地太久了,頭一陣暈眩。

之後的事,就很好猜了。

安吉莉婭逃離了帝國,聖殿分崩離析,不願屈服或者被迫害的祭司紛紛出逃,裏斯恐怕就在其列。然後隱姓埋名,過起正常人的生活。

而輔佐約翰的安德魯也必將在王子即位後,順利的當上了主教。隻可惜永恒之石被取走,他的抱負再無可能施展了。

蒙特沃爾長久以來的潛伏終於在奧特蘭斯戰役中得到了回報,一舉成功,回到聯邦,收留了逃亡而來的安吉莉婭。

以前他看我的眼神總是很複雜,想來他一邊喜愛我和安吉莉婭極為相似的容貌,一邊又無法避免的厭惡我這雙灰色的眼睛吧。

不過,我摸了摸自己紅腫到發痛的眼睛,這也不是我眼睛本來的顏色。

至於安吉莉婭是怎麼死的,這也不難猜,帝國怎麼會放過帶著永恒之石逃亡的她?

我腳步虛浮的走出亞特蘭蒂斯,這才想起來,維克托還在外麵。

糟了,要快點去看看他....

才剛踏出大門,我卻被一堆人一擁而上的按住了,我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看到維克托站在我麵前,眼神複雜的看著我。

“我曾經想....要是我拚了命叫你的時候,哪怕你回一下頭,我都不會這樣對你。”他低低的說,“可是你還是毫不猶豫的走了。就像兩年前那樣。”

他捂著臉,慢慢笑了起來,那笑容既喜悅又痛苦,扭曲的看不出本來那個沉穩冷靜的少年的樣子:“所以我想,你也該嚐嚐被背叛的滋味!這下你再也逃不掉了,再也不會離開了!”

我痛苦的看著他,慢慢攥緊了拳頭,卻忽然被拷上了一副沉重的手銬。

奇怪?怎麼...

“別費勁了。這是特製的手銬,專門為巫妖準備的。”維克托冷酷的說,轉身離開,留給我一個冷漠的背影。

我被帶到了一個房間裏,康士坦丁慢慢走了進來,嘴角掛著譏誚的笑。

“都想起來了?”他說,“那我也不廢話了,永恒之石在哪裏?你看到了吧?”

我慢慢抬起頭來,卻不回答他的話:“我一直很想問一個問題。對你弟弟,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康士坦丁的眼裏劃過一絲痛意,冷笑道:“怎麼想?不過是個傻子罷了。為了個女人陪進命去,不顧帝國的榮譽,一個腦子裏隻有可笑的愛情的....傻子。”

我慢慢道:“對他,你就沒一點悔意嗎?”

康士坦丁皺眉:“你什麼意思?”

我看著他,那個回憶池中的少年和他現在的麵孔慢慢重合起來:“當年國王收買祭司刺殺主教的事,你也有參與吧?”

康士坦丁的神色一僵,我繼續道:“你明明知道你弟弟愛她,為了她什麼事都願意做,你卻還是把他向那個結局推了一把。對於帕爾諾的死,你又有什麼資格埋怨別人?”

康士坦丁像是被刺了下似的跳了起來,麵目猙獰的怒吼:“是他自己執迷不悟!我勸過他多少次遠離那個女人,結果果然害死了他!他活該!”

“所以你就不停的追殺她,直到把她逼死了才夠?!”我猛的吼道,雙拳緊攥,控製不住掐死這個人的衝動。

康士坦丁臉上毫無愧色,冷冷道:“聖殿需要永恒之石,她該為她的背叛付出代價。何況,她害死了我弟弟。”

我胸口怒意翻湧,諷刺道:“就因為你被蒙特沃爾將軍欺騙過,所以才這麼敏感,憎恨這種所謂的“背叛”?”

康斯坦丁僵住了,似乎提起這件事對他是莫大的恥辱,他雙拳緊握,直直的瞪著我,一字一頓道:“我、不、在、乎!”

“畜牲終究是畜牲,誰會真對條狗用心?”他臉頰抽動,牙關緊咬:“但是這條狗居然反咬了主人一口,他就該死!遲早有一天,我要他付出同樣的代價!”

我看著康斯坦丁布滿怨憤的臉,知道我和他沒什麼可說的了。

我深吸一口氣道:“夠了,滾出去。”

康士坦丁眯起了眼睛:“你在和誰話?這裏是我的宮殿,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雜種!”

我冷笑了聲:“雜種?我身體裏流著帕爾諾和安吉莉婭的血,擁有全世界最高貴的血脈。倒是你空有一副高貴的皮囊,底下不過是個卑鄙自私的小人而已。”

“你!”康士坦丁胸膛上下起伏,手背上青筋暴露,看起來隨時要過來揍我一頓,但他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做,在原地僵了半晌就摔門而去。

我無力的坐下,掩住了臉。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我一直想要知道安吉莉婭死亡的真相,想要知道她的過去,可是真正知道了後,我又能做什麼?

殺了康士坦丁報仇嗎?殺了帕爾諾的哥哥?

回憶池中短暫的記憶裏,雖然帕爾諾和約翰總是在吵架,但我能看出來,他們彼此都很重視對方。即使約翰永遠都口出惡語,即使帕爾諾永遠都不給他哥哥好臉色。

何況,除了安吉莉婭的死亡,這一切悲劇,並不完全是他的錯。

我曾懷疑約翰因為王位之爭而殺掉或軟禁了帕爾諾的猜測,也在看到一切後煙消雲散。

直到這時,我才恍然明白了安德魯那句話,真相並不總是黑白分明的,即使拚命知道了,我也.....無能為力。

過了幾天,我又見到了一個熟人。是消失許久的安德魯。

他看起來過得不太好,臉色蒼白憔悴,手上戴著和我一樣的手銬。

我看著他:“你來這裏做什麼?康士坦丁要你來做說客?”

“沒錯。”安德魯沙啞道,“不過也不全是。亞連,我想和你談一談....當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