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墓的石板合攏,與人世隔絕。
郭子豪站在風雪之中,隱隱聽到地下傳來非人幽鬼般的淒厲嘶嚎,隨風而逝,以祭奠海伯的在天英靈。
雪,簌簌而落。
覆蓋了萬物,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幹淨。
陵墓的地麵上還空餘著未立墓碑,顧長風吩咐郭子豪,往後在陵墓上建一座七級石塔,塔頂之端放置一個大鍾,鍾刻銘文:“我從我自己的灰燼中再生”,就當做海伯的墓誌銘。
這句話原為卡塔尼亞大時鍾上的銘文,意義著精神的傳承,鳳凰涅槃,在烈火中重生。
郭子豪驀然觸動。
當初海伯對他說過,從衝出地牢那一刻,兩人獲得了新生,如今已將堅韌無畏的精神傳承給他,繼往開來終得大成,海伯雖死無憾。
顧長風沒乘車,與郭子豪並肩而行,走在山路風雪之中。顧長風說:“子豪,海哥並沒有藏著富可敵國的財產,那一筆魏老賊念念不忘的神秘失蹤的錢,海哥當初就已經匿名捐給了慈善機構。人生在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是海哥的為人處事的原則,也是他內在的精神本質。當海哥在病榻彌留之際,聽聞你成為大慈善家捐款造福於人之時,興奮激動得就像個孩子一樣笑起來,倍感欣慰。海哥已看透了塵世,生無可戀,甚至對複仇之事都已經淡漠,不那麼關注了,他最關心的就是你,你能得到他的傳承,成就大業,這是讓他最為開心的事。”
郭子豪聽了連連點頭,心中酸楚難禁,念想海伯不忘。
“海哥沒有為你留下任何金錢財富,那僅是誘捕豺狼虎豹的誘餌,鳥為食亡人為財死,讓那些貪婪陰毒之人終不得好報。”顧長風歎喟說:“海哥已身無分文,隻剩一身傲骨,但為你留下了一份寶貴無價的精神財富,這是他臨走前見到你而能合眼安眠的意義所在。這也是我最希望見到的一個善終結果,我如今心願同樣已了,幸之無憾。”
郭子豪聽得心頭一跳,問:“幹爹,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不會是想要離開我吧?”
顧長風轉頭慈愛望著他,“孩子,你已經成熟了,老夫去之無掛。”
“您去哪裏?”郭子豪急切問。
顧長風淡然說:“就是當初既定的那樣,我將去加拿大養老,與三妹、女兒在一起同樂,靜享最後的時光,直到入土為安。”
郭子豪大急說:“這個以後再說吧,好不容易才見到您老,怎麼的我們都該多親近一段時間,而且,現在盡管搞定了魏老賊,但還有魏明、魏立爾等賊子逍遙在外,我需要您老的指點,掌控局勢,興旺顧家大業。”
顧長風微微一笑說:“顧家之事已了,今後這裏就是郭家了,你就是掌舵人,一切由你來掌控完成。”
郭子豪連連搖頭說:“不,我要幹爹留下,別這麼急著離開。”
顧長風搭手在他肩上,聲音低沉說:“子豪,老夫一生持才傲物,行事詭奇,以洞悉人心、擅用謀術自居,但以往所做之事大都光明磊落,唯獨這次為海哥報仇,用了些非常手段,尤其是對你,老夫內心有愧,於心不安唯有一走了之,希望你能諒解,我也就安心了。”
郭子豪明白顧長風在指以他為誘餌抓捕老賊一事,就說:“我不介意,更沒放在心上,幹爹您別這樣說,您對我極好,隻有好處,沒什麼需要自責的。”
顧長風神色愧然說:“如今實不相瞞,當初推你為臥龍山莊的掌舵人,我是有目的,並非隻因你救了海哥,也不是因為你才華過人,目的其實就是豎一塊擋箭牌,吸引敵人之矢,將你置身於巨浪暴風眼當中,隨時有可能船毀人亡,如果不是你機緣好運,極可能走不到今天。子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