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與子同袍 7(1 / 3)

安瀾的手僵硬地頓在了半空——

那雙桀驁的眼睛竟“唰”一下有些紅了,他的表情比冰還冷,凍住一般,僵得可怕。他轉頭朝向齊銳,忽然就冒了火:“事情沒調查清楚之前,孟然你不能帶走!”

齊銳也不讓步:“我說了,他不該做這個替罪羊。”

安瀾猛一皺眉:“齊銳,你別忘了,這裏是市特!我的職級要比你高!”

我那心當時就沉了,我師父這是要跟政委同誌杠上了,他那語氣完全就一死磕的態度。他不肯放我走,除了公事以外,還夾有私心。我難以想像,像安瀾這樣的天之驕子竟也會嫉妒,且嫉妒的那個人居然是我。

此刻,齊銳也定定地看著安瀾。時間像在他們兩人中間凝固了一樣,許久過後,齊銳一提唇角,冷冷道:“你這強大的自尊心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語落,齊銳完全忽視了安瀾的存在,拽過我的手,直接就從他的身邊邁了過去。我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拉著向前衝了幾步。我下意識地向安瀾瞟了瞟,就見他那臉色,鐵青一般,簡直是沒法直視……

就在齊銳快要把我帶出籠子的時候,安瀾終於動了!他兩步上前,伸手朝著我的後頸劈來,想要把我打懵了,再拖回來。但那隻手還沒碰到我,就被齊銳攔住了——

那一瞬,就聽指骨較勁時發出的“咯咯”聲響。

齊銳接住了安瀾劈來的那一掌,對他說了一字一頓道:“收收你的性子吧!這幾天裏,黃江要是真的出了事,到時還得通力協作。至於孟然,我今天必須帶走!”

這是我頭一次看到安瀾那樣的眼神,在他深邃的眼睛裏,寫滿了不甘與為什麼。他像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要質問齊銳,許許多多的怨恨、歉意、遺憾、不舍以及最深沉的愛,此時此刻,都激蕩在那雙水波動蕩的眼睛裏。

末了,安瀾卻是一句話也沒問,他鬆了手,放了行,聽似淡然地回了句:“行!你要開口,什麼都行!”

我跟著齊銳從市特出來的時候,天才微亮。

上了車,我問他要去哪兒。齊銳說要去江邊,我都不明白他幹嘛這麼執著於釣魚這件事,我這人才從籠子裏放出來,一沒跨火盆,二不找線索,他就一門心思地惦記著帶我去江邊。我問他能不去麼?我這會兒心靜不下來,真沒那閑情興致。

齊銳說到了那裏,心自然就靜了。我拗不過他,隻提了一個要求:“能讓我先吃點東西麼?我昨一天就吃了一頓飯!”

清晨五點,大部分館子都還沒營業,但這座城市裏最辛勤勞苦的人們卻已踏上了為生活奔忙的道路。齊銳開車兜了兩圈,找到了一個早點攤,攤子邊上支著幾張破破爛爛的桌子,兩三個環衛工和一些趕頭班地鐵的正坐著,匆忙吃喝。我擔心齊銳不習慣這樣簡陋的環境,正準備隨便買點兒啥帶走,可他卻已經走去,坐了下來。

清晨的街邊,我跟齊銳坐在一張粗劣的折疊桌兩邊。我叫了兩碗豆花,喝了幾口道:“我這次又連累你了吧。”

齊銳自顧自喝湯:“你的處分不是還沒下來麼?”

我揉揉腦門,輕歎:“也不知道這回,我這頂支隊長的頂烏紗帽能不能保得住。”

齊銳戲謔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愛做官的啊?”

我無奈笑笑:“拉倒吧,我能做什麼官呀?就好比我這名字吧,孟然,然這個字,毫無意義。我爹媽當年在廣東淘金,原想把我生在黃江,然而,不足月我就蹦出來了。他們圖方便,就取了個然而但是的‘然’。‘然’字的解釋就是‘這樣子’,所以說啊,我這人這輩子再怎麼混,也就這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