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中有畸人秀其九(1 / 2)

“已經看完了。”清冷的聲音陡然截斷沐餘風的思緒,他眯眯眼睛,卻不是習慣性地為了給談話者施壓,而是在簾子卷起的一刹,耀目的光華陡然盛放,幾乎壓迫的他睜不開眼。

殷景吾手指微抬,無形的靈力將簾子向上掀,碼得整整齊齊的百餘塊晶石如小山唰地憑空移出,穩穩落在沐餘風麵前的長案上:“你拿回去吧!”

午後的陽光投射在他冷峻端正的麵容上,殷景吾紫袍無風自動,手指微屈,遙遙對著膝邊橫放的一把白綢傘。傘的緞麵上鐫刻著白薔的花紋,和他袍角的雲紋遙相呼應,而他腰間斜掛的一方玉佩暈染開溫潤的紅光,那是上品的水翡,映得他整個人眉目熠熠,比天光還要明亮。

“已經看完了?”沐餘風喃喃地重複了一遍,滿心駭然,幾乎合不攏嘴。

對方居然在短短的半天時間內看完了這海量的驚人資料,這樣博聞強記的力量,是像他這樣的正常人難以想象的。

他心底忽然湧現出難以言說的敬意,說話也不再帶刺:“神官是不是想在這裏找什麼人?盡管提出,我盡力相幫。”

殷景吾搖搖頭:“你們找不到的,他們兩人並非常人,必定進行了極其精細的易容,就算是,麵對麵,你也未必能認出來。”

沐餘風心念電轉,失聲道:“你,你要找的其中一位是雲袖姑娘嗎?可是史府的事剛過,她應該還留在京城啊!”假扮雲袖的人天衣無縫,從某種層麵上來說,她就是另一個雲袖,會唱花旦的戲,也會鏡術,殷景吾不可能分辨出來那是假的!

然而,出乎沐餘風意料的是,殷景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直言不諱:“那是假雲袖,真雲袖還在城外,在涉山這一圈逡巡徘徊。”他用手指在虛空中細細一勾,淡然,“涉山綿延千裏,其中至少九百裏荒無人煙,如果雲袖真的在其中,我們無法找到她。”

沐餘風心中驚駭欲絕,試探著問,“那另一位是誰?”

“陸棲淮。”殷景吾沉默半晌,冷然。

沐餘風先是一怔,而後錯愕:“不可能吧?雲袖姑娘是何等正氣浩然的女俠,又一心要殺這逆賊,如何會與他——”剩下的“同行”兩個字忽然被吞了下去。

空氣陡然凝結,仿佛有一隻憑空降臨的無形大手緊扼住他的咽喉,他被淩空提起,無法呼吸!

“不許再這樣說他。”殷景吾憑空抬起二指遙遙對著他,並攏,冷笑,“陸棲淮是何等人物,就算是如今被潑了髒水,豈容爾等說三道四?”

他的眸光冷如閃電,這一刻,就算是飽經沙場的沐王,也覺得自己的心跳因為驚恐而停了一拍。他看著被提起的沐王,語氣森然,讓人不寒而栗。

“不不不……”沐餘風竭力掙紮,而對方毫無預兆地猝然鬆手,他捂著咽喉跌落在地,劇烈喘息,幾乎肝膽俱裂,“不說了,絕對不說了。”

這個九天之上的神官,為何因為陸棲淮突如其來地翻了臉?等等,莫非是因為陸棲淮的那個曾在平逢山學法術的女徒弟,而後愛屋及烏……沐餘風心裏咯噔一下,難以抑製地湧起某種揣度。

他隱約記得,凝碧樓的藍衣少年來時,曾經透露過消息,說,殷神官的那個女徒弟,手腕上戴著的桌子,像是傳聞中的那個……他凜然一驚。

“收起你那些念頭。”仿佛洞察他心中所想,殷景吾冷冷道。

沐餘風忙不迭地點頭,捂著喉嚨,心有餘悸,方才他隻是身子一僵,便被毫無反抗之力地提到半空中,成為砧板上的魚肉。這種絕對的力量,讓他心驚膽寒,為之臣服。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是一道的?”他不失恭敬地問。

“觀星——這兩位的命運是寫在星辰上的。”與芸芸螻蟻不同,不僅是這兩位,其他如沈竹晞、林青釋、何昱、他自己,甚至史畫頤,他們都被天命各自賦予可以改變時代的力量,因此,他們的宿命可以在天穹上觀星看到,卻無法追逐,更無法把握。

而那一日,他看到——雲袖的命運軌道,和陸棲淮的星軌已經交錯,將有很長一段的並行。

殷景吾拔下挽鬢的玳瑁簪,對著日光,發簪的頂端用人間巔峰的雕刻技術,鐫刻著一張全天星圖,日光下徹,上麵星星點點,動如參商。他仰起頭,語氣帶著淡淡敬意:“我即使身為神官,也不能清晰洞徹他們的命運軌跡。”

沐餘風點頭稱是,手指撥弄著香爐裏筆直的一炷香,煙氣嫋嫋而上:“神官不必太過憂慮,既然三月後便是國壽,最遲到那時,他們一定會聯袂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