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影搖,隔壁的簫笛聲綽約傳來,婉轉而歌的是一萼紅之類的曲子。看出沈竹晞心煩意亂,嫌這聲音聒噪,雲袖立刻扯動銀鈴示意那邊安靜下來,房中便一片死寂。
怯蘿已經被紀長淵拖到壁櫃裏藏好,這時,骷髏筆直地立在那裏,沈竹晞把陸棲淮仰麵平放在床榻上,然後取一塊帕子輕輕逝去對方臉上發間的血痕,一頓,又將他扶坐起來。
他動作嫻熟至極,與原本不會照顧人的笨拙大不相同,顯然這幾日已經做過不少次。雲袖看在眼裏,心便猛地一沉——這是什麼情況?陸棲淮這樣有多久了?
隻要問一聲,就能得到一個答複,雲袖想問,卻不敢問,生怕是什麼不好的結果。恰好沈竹晞在這時扯住陸棲淮,一開口就喋喋不休,無非是一些瑣屑的話,什麼你怎麼能亂動靈力,或者是這麼久了你餓不餓之類的。
雲袖靜靜聽著,終於發覺自己心中一絲微妙的違和感來自哪裏——照擷霜君的好奇心性,什麼事都要問上三句,現在居然沒有問她自別後都做了些什麼?還是說,其實他已經知道了?雲袖難以抑製地把目光移向倚靠在床欄上,半閉目養神的陸棲淮,看對方略微清減卻仍萬分恣肆俊秀的模樣,雙頰忽然湧上一抹奇異的殷紅。
“阿袖,你臉紅什麼?”沈竹晞這時恰一番話絮絮叨叨地說到停頓處,回過頭來看她,滿臉怪異。
雲袖慌忙擺擺手,撐著下巴,勉力拂袖半遮住自己微紅的臉頰。
沈竹晞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不清,又拉著陸棲淮天南地北地胡亂講話,隻聽得陸瀾眉頭微微跳起,幾乎抑製不住地挑起一邊的唇冷笑:“朝微,你能消停點嗎?”他一說話,氣息便不平穩,再度弓著身子重重地咳嗽起來。
沈竹晞瞪他一眼,立刻攬住友人拍他的背,然後從桌上隨手抓了塊精致的黑糖糕,撕碎了塞到陸瀾嘴裏去:“來來來,一定餓了吧?慢點吃!”
他殷勤地注滿熱茶遞過去,吹了吹,看到陸瀾嘴巴動起來,才又揚眉繼續講述。沈竹晞這幾日沒人講話,這時滔滔不絕,恰在興頭上,不論如何也不能停止不講。他描述著這幾日回到紀長淵墳墓裏的見聞,講著講著卻遷移到之前亭子裏雞腿的美味上。
雲袖聽他講的全是些不著邊際的話,半個字也不提陸棲淮到底是怎麼出事的,不禁心下焦急。她一咬牙,忍不住問:“蒼……陸公子到底是怎麼了?”
“還叫陸公子啊,這麼生分!”沈竹晞快速止住了話頭,轉而簡短地將他出事的經過敘述了一遍,語言之有條理,細節之麵麵俱到,好像早就在心裏準備好了台詞一樣。
阿袖總算是問了。他講完了,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偷偷瞥了陸瀾一眼。
“你倒是快吃的點東西啊!”他一眼看出去,頓時大急,先前撕碎的一小塊糕點,居然被原封不動地吐出來,包裹在帕子裏。沈竹晞憤憤地從桌上端了一碗小米粥,推了他一把,恨恨道,“喂,陸瀾,我喂你,你快吃!”
陸棲淮沒理睬他,似乎心煩意亂,他緊閉著眼,微顫的眼睫在臉上打下一片陰影。沈竹晞知道他沒胃口,然而中毒後他昏迷了三日,滴水未進,便是鐵打的人都受不住。
沈竹晞皺皺眉,倏地伸手分開他的唇,將裝滿湯水的勺子伸了進去,因為動作太急,湯匙重重地扣上對方編玉似的牙齒。
陸棲淮猝不及防之下,身子猛地一震,哇地將滿口的米粥嘔出來,吐回碗裏,那白生生的米,被他唇畔仍在不斷往外流的鮮血所染,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沈竹晞大皺眉頭,拿陸瀾這種拒絕合作的態度沒辦法,暗自生著悶氣。他正彷徨無措,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雲袖忽然接口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