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溫搖搖頭,微微喘息著,顯然也是驚魂未定:“我這是在祈禱,看樣子有高人暗中援助,幸虧遇見了這位高人,否則我們便要命喪於此了!”說罷,他又矮身對著虛空中行了一禮,然而,未等他抬起身來,忽然被再度重重地按了下去!
“他姓蘇?”一陣疾風撲麵,史畫頤被勁氣所迫踉蹌後退,踩住衣裙下的長流蘇,險些跌倒。
段其束霍然一下扯開臉上的黑巾,整張俊朗的臉都扭曲起來,兩鬢斑斑,鬢角奇異地簪著一朵雪白的花。他衝過來,陡然抬起劍柄,在蘇玉溫雙肩狠狠一敲,蘇玉溫猝不及防,失聲驚呼,搖晃著就要倒下去。
史畫頤在一旁大驚失色,看師兄抓住蘇公子雙肩,死死地用力,甚至於指節泛白,好像要把對方捏碎,她不禁高聲叫道:“師兄,快住手,蘇公子不會武功!”
段其束置若罔聞,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冷徹鋒利,抬手在蘇玉溫臉上用力扯,發現並沒有帶人皮麵具。他往後退了一步,仍舊沒有鬆手,神情卻冷靜許多,一字一句地問:“你姓蘇?叫蘇什麼?”
史畫頤明白自己這位師兄是誤會了,忙不迭地回答:“他叫蘇玉溫,不會武功——真的不是蘇晏!蘇晏是十惡不赦之人,這位蘇公子卻是個溫潤如玉的公子!”
段其束微微點頭,緩慢地抬手放開他,似乎是相信了史畫頤的說辭。就在蘇玉溫鬆了一口氣後退的時候,他忽然再度毫無預兆地拔劍而起,雨隔劍如匹練般劃出去,直取蘇玉溫心口!
他雖然意在試探,卻使得是毫不留情的殺招,料想蘇玉溫倘若會武功,驚慌失措之下,顧惜性命,一定會出手。然而,蘇玉溫滿臉驚慌,卻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已然閃避不及——雨隔毫無阻攔地劃出一條弧線,劈開他的鎖骨,還要直斬而下!
蘇玉溫下意識地抬手來擋,卻沒能擋得住,眼睜睜看著那一劍要將他劈為兩半,幾乎睚眥欲裂!
段其束及時地頓住手,點足後掠很遠,以消去劍上的勁力,怎麼會?這個人倒似是真的不會武功,看來真的不是蘇晏。他定了定神,合掌行了半禮,微微點頭:“方才認錯人了,蘇公子,多有得罪。”
他這時拋卻成見,定睛看去,發現對方的氣質與蘇晏迥然不同,不是那種如煙雲般會消散的清淡氣質,更近乎於一種溫潤,雖然眉目間有些神似,正常時卻絕不會認錯。他歎了口氣,驚覺自己心境波蕩,陰翳與仇恨竟仿佛再次蒙蔽了內心。
段其束定了定神,略一點頭,搖手作別:“小師妹,你保重,我先行離去了。”
他走得如此閑淡而灑然,白衣在日光下翩躚飛舞,迎著滿頭白發如雪,鬢邊那一朵花綴著露水盈盈。
史畫頤看著這位萍水相逢的師兄匆匆而去,竟似毫無留戀,也不曾過問她是如何習得三無閣的劍譜,也不曾知曉她的身份。這場陌路相逢,便隻如海上浪潮散聚。她靜靜看著,眼底忽然露出些許的惆悵來。
“那是白露花。”蘇玉溫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以為她在好奇那朵花,他博聞強記,一下子道出了花名,解說,“傳聞中,白露花一生隻開一次,最美的那朵,是以死人骸骨為養料,一瞬間綻放出來的。”
史畫頤聽得悵然,興致缺缺,迷惘道:“蘇公子,假雲袖這條線索已斷,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蘇玉溫沉吟良久,雙眉蹙起,如今倒真是前路茫茫,無處可去。倘若按照原計劃的話,現在應當帶這位姑娘去……他一撫掌,攤開地圖,用手指在上麵虛虛地勾勒一個圈,迎著史畫頤驚詫不解的目光,篤定點頭:“就是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