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何地著疏狂其六(1 / 3)

陸棲淮一字一字地念道:

“本以為,隻是簡單地愛慕一個人,不曾想,一不小心,就懂得了世間的所有事。”

“小曇,我在涉山間做了一個噩夢,睜眼隻有颯颯西風從指間穿過。”

“我不能陪你同去了,更遑論同歸,並肩終有一別,從此任我漂泊。就這樣地離去,歸來仍舊一身零落。”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沈竹晞皺眉,茫然無助地抓著他的手,“璿卿不像是會隨意說這些話的人,這怎麼有一種訣別的感覺,不不不,不是那種訣別,是……哎呀陸瀾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陸棲淮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覺得這語調很奇怪?確實,如果隻是普通的決定離去,應該不會如此說,倒好像是迫不得已離去或者是要長久分別似的。”

沈竹晞有些苦惱地抓抓頭發:“那應該是很嚴重的事了,璿卿平時溫和爽朗,我倒有些擔心她。”他凝視著紙上一片血紅,宛如蜿蜒的血線,絲絲縷縷交錯在一起,他呼吸一滯,“璿卿是用什麼寫下這些字的?”

“當然是朱砂啊!”陸棲淮敲了一下他額頭,“又在想什麼不著邊際的事?”他將紙片湊在鼻翼下麵聞一聞,卻隻聞到一股濃鬱迫人的幽香,壓過了其他所有的氣味,於是他放心了,重複一遍,“就是朱砂。”

沈竹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鬱鬱不樂:“唉,我猜璿卿大概是回史府了吧,或者有什麼急事——她和我們到底不是一路人。隻是這樣的話,通光術的第六個人要從哪裏找呢?”

陸棲淮一時也摸不著頭緒,隻得說:“先回去同他們商量吧。”

“陸瀾,等等”,剛走了兩步,沈竹晞忽然抓住他袖子,又緩緩扣住他手腕,“我想問你,你和阿袖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棲淮掙開他的手,抱著手臂:“朝微,我有沒有同你說過,雲袖身後的水太深,叫你不要輕易涉足?”他垂下眉眼,將少年的手托在掌心,“別亂想,我把前些日子的經曆展現給你看。”

沈竹晞默然無語,看畫麵裏的陸棲淮埋葬了紀長淵和忘癡劍,而後再度追尋著雪鴻組織的痕跡往下走。

他發現,雪鴻組織雖然和凝碧樓曾暫時合作阻擊了陸棲淮和紀長淵,但也僅僅是那一次而已,此後他們分道揚鑣,雪鴻更是明裏暗裏屢次阻擋過凝碧樓的圖謀。他感應到,陸棲淮是想追蹤下去,看看凝碧樓到底想做什麼,以及那個所有知情者都三緘其口的實驗的真麵目。

就在一日的行路間,雲袖出現了。她帶著背後時隱時現的雲家勢力和調查到的訊息而來,說是要和陸棲淮並肩調查下去。長風吹起兩人的衣袂和長發,落花紛紛揚揚落下,墜地的聲音輕微如玉碎。

“雲家一向以留存為信條,與世無爭,你為何要介入這樣的亂局。”陸棲淮問,神色平靜。因為久別重逢,先前還鬧了些不愉快,他眼底有些微的不自然。

雲袖卻沒有理會他的問題,隻是緘默地喚了一聲:“蒼涯。”

迎著陸棲淮有片刻恍惚的臉容,她微微一笑:“你讓我想起一句有些突兀的話,可是此刻沒有什麼比這更合適了——在這動如參商的世間,就連重逢也是有許多哀怨的。”

他們彼此都是矜貴而聰明的人,過分自尊,將心思隱藏在心底最深處,不會輕易去觸碰,更不會讓他人知曉。那風雪中相依相偎、相扶相攜的一天一夜實在太過稀罕金貴,幾如夢寐,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對旁人袒露心事,而那一晚,月色下的陸棲淮看著她,雙眼仿佛也攜著皎皎月華,著魔一般烙在心上。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柔軟的羽翼去試探陸棲淮,在獲得那麼點似是而非的訊息後,又悄悄地一觸即回,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確實也不會發生什麼,對於她這樣的人來說,沒有什麼純粹無雜的真心,也不會對什麼人傾心以對。

雲袖沒有再看陸棲淮,悄然轉移話題回了正規,答道:“事情已經緊迫到了眉睫,雲氏不得不行動介入了。你應當知道,一旦凝碧樓的實驗徹底展開,所有人都逃不掉,雲家隻是隱世,又不是像傳說裏的神人破開時空壁去往另一個世界。”

她又道:“雪鴻雖然和不淨之城有關,但他們同樣也在破壞凝碧樓的實驗,必要的時候,我想輔助一臂之力。”

陸棲淮淡淡地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她。天黑時分,他們在一戶熱情的山野人家借宿,因為隻有一間騰出來的房,陸棲淮秉燭半晌,還是決定讓雲袖休息,自己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