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的饅頭不難吃,飽滿感中還挺有嚼勁的,我看叔叔買了一大袋,我心想,該不會是要用來吃好幾頓的吧?
我拉下可以遮住額頭的帽子,繼續啃著饅頭。昨天上車以前,叔叔臨時買了兩頂大帽子,似乎要用來掩人耳目。
基於某種不確定感與不安感,我還是選擇乖乖戴上。清風吹撫,湖麵蕩起陣陣漣漪,西湖的周遭都是綠地公園,樹影斑駁,放眼望去一片蔚綠。真希望自己可以悠閑地駐足在這裏,拍拍照,看看風景。
隻可惜現在,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有這種雅興,畢竟我在逃亡!。
叔叔吃完麵之後,催促我起身上路。但是已經過去了一夜,假使目前已經出現通緝叔叔的照片,流布在報章新聞上的話,那就不能去搭公共交通工具,也不能去找旅館住了!
哎呀!連走在路上都覺得危險!
叔叔帶我到太子公園裏的一處假山上,他一隻手搭著我的肩膀,很認真地跟我說:“我們等一下搭上公交車,先離開杭州,你要緊緊跟好喔!”
“但是叔叔,你真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叔叔的雙手一直撓著他的大腿外側,好像有一堆毛蟲正沿著大腿爬一樣,這是他的習慣動作,一有心事都會這樣。
“別擔心,整座城市那麼大,就算是一晚上,也沒那麼快就街知巷聞。叔叔又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重犯,警察不會要花那麼多心思來抓我。況且我們要去的也不是顯眼的地方,沒那麼容易被人發現。總而言之,我們還是動作快點,先找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再說。”
那時候,我沒有注意到叔叔說的內容裏還有所保留。大概是當時還沉浸在一種自怨自哀的情緒裏,精神太過於緊張了。
我們叔侄倆走得緊緊的,叔叔一路上都會神經兮兮地東張西瞧,很警戒地注意周遭有沒有刑警或是什麼人。在莫名的“共犯”心理的驅使下,我盡量把頭給壓低,看著路麵,祈禱著等一下不會有人突然把我們給攔下。
杭州市人車繁忙,是大都市裏常見的景象,兩輪的,三輪的,四輪的紛紛在柏油路上競馳爭道,看似繁忙,卻又有一絲絲的悠閑在其中。由於是曆史古城,曆來就是很多國朝所管轄的重要都城,如南宋的臨安,林升的“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就是指這裏。
可惜,雙腳雖然踩在這個曆史古城的土地上,古跡和景點,此刻卻難以進入我的眼裏和心裏。
叔叔說要搭長途公交車,去杭瑞高速公路,先到安徽的黃山市,然後我們在轉車,想辦法到達江西景德鎮那邊。我不知道到了黃山市的時候會花多少時間。離我們最近的車站在杭州的下城區,一路上我們直接朝著巴士站前進。
有些時候看見幾名民警騎著腳踏車在路上巡邏,有的還在路邊的攤販中,跟店家閑嗑牙。我們刻意走遠路或是繞道,花了一些時間來到車站。一來到下城區的巴士站時,我還在想牆壁上會不會有貼通緝照片或是海報。
這間巴士站很大,裏麵一堆人,麵向大馬路外的好幾排鐵椅上,坐著一個個等著乘車的人。周邊的牆上都沒有貼照片,附近也沒有刑警在徘徊。
公交車在幾分鍾後到站,我們擠進排隊的人群中,很快地買好兩張票,隨即就上了公交車。沿著西溪路,然後開上高速公路,如群蛇交疊的灰暗水泥條塊,鋪展在廣袤的大地上,透過爬滿灰塵和裂痕的玻璃窗,我想著老家在哪個方向,而我還能不能夠順利地回去呢?
曾經在外公的六十大壽時,叔叔有回來參加。當時壽宴中賓客畢至,叔叔也特地從上海回來參加長輩的壽宴,隻是
“沒人發消息給他呀,他怎麼會回來台灣呢?”
我坐在老媽的旁邊,老媽微微轉身看一下在她後方,一個人坐著的叔叔。
叔叔看見我,報以有點尷尬的笑容,好像是不小心走錯會場的陌生人。沒人跟他同一桌,看起來就像是他包了一整張桌子。我想說反正壽宴還沒開始,叔叔一個人看起來有點孤單,所以想換桌去跟他坐。
老媽拉住我的衣領,用眼神示意我坐下,不要亂動。
叔叔就這樣一個人吃完了整場的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