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棋對她神智失常時候做的一切事情都予以否認，並且絕口不提。隻有我們，偶爾想起她見誰咬誰，滿屋亂跳的時候會偷偷地笑上幾聲。後來連偷笑也不敢了，因為如果被她看到我們在偷笑的話，頭上一定會起一連串的大包，真的很疼。
柴進帶著燕青回來，述說倍細，我隻可憐那癡情的金枝公主。
那日去尋柴進，我見到這個公主，挽著頭發，著一身布衣，正在灶前忙前忙後，說要給陣前的駙馬做好吃的。我歎一聲，公主，你與柴進，究竟都在想什麼呢？
後來我想，公主既然對柴進如此癡情，不如成全她。拿到魘蠱以後便沒有立刻回歙州，而是回到幫源洞的皇宮裏，把以前從柳仙仙那裏偷來催情藥放在她的菜中。後來我也不知道柴進與公主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總之我挺問心無愧的。
如今再見柴進，他一臉的表情豐富，看見我站在他的門口笑得燦爛，走過來拉著我的手用力一擰，我說：“哥哥，你弄痛我了！”
柴進把我甩到屋子裏，關上門笑起來說：“真是錯信了你！”
我揉著手腕說：“哥哥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柴進說：“你這個丫頭滿嘴沒有一句真話，可我偏偏就信了你。”
我說：“哥哥，你怎麼知道我沒有一句真話，回宮請旨就是真話！”
柴進拉起我的手，指著手腕上那道隆起的紅線說：“這就是你的真話！你還有命回宮請旨嗎？”
我放下衣袖，遮住那條纏繞在手腕上的紅線說：“哥哥說什麼呢！”
柴進冷聲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手腕上原來沒有這條紅線，上次找我要魘蠱的時候我見到這條紅線隻有二指長，如今竟是快要連在一起！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我說：“哥哥你這麼聰明，怎麼會連這都看不出呢？這是續命用的，紅線成環，就是我離去的時候。”
柴進說：“續命？”
我說：“哥哥的情報網堪比大內，不會不知道徽福的言行過往。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條紅線就是續命用的。”
柴進說：“真的是這樣麼？”
我看著柴進，猶如看一本天方夜譚。我說：“哥哥，我隻剩下不到半年的性命，你要我嗎？”
柴進持起我的手說：“是我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你隻要肯跟著我，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我說：“如果我不是徽福呢？如果你眼前的這個徽福早就死了，如今她身體裏的，如今站在你麵前和你說話的，根本就是個來路不明的孤魂野鬼，你也要？”
柴進放開我，說：“早知道你來路不明，原來竟是借屍還魂的野鬼麼？”
我說：“你要嗎？”
柴進說：“我如今已經不是皇親，你也不是真正的帝姬，你可願意跟我走？”
我搖搖頭說：“不。”
柴進說：“這又是為何？”
我說：“哥哥心裏頭的那個人，並不是我，我不會跟哥哥走的。”
柴進眼神一冷，輕聲說：“原來不管我做什麼或者做過什麼，你都記在心裏。”
我笑起來說：“哥哥是在恨我嗎？”
見柴進不說話，我說：“哥哥看著金枝公主的屍體都能無動於衷，不知道公主恨不恨哥哥。”
柴進說：“我與她，並無感情。”
我說：“哥哥與我就有情嗎？我根本就看不透哥哥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可能哥哥本是無情之人，於人於已均無情在。”
柴進隻是看著我。
我說：“一夕折花，手上也會有餘味。哥哥與公主恩愛三個月，就算是做出一折子的戲來，竟真的沒有一點的感情在麼？”
柴進輕咬了下嘴唇。
我說：“哥哥心裏的那個人，根本就是公主對不對！哥哥一直把我當成心裏頭僅有的那個人，其實隻是想把她存在過的印跡覆蓋住。那年元夜，長街上與你錯身而過的少年，就是金枝公主是不是？”
柴進嘴唇動了動，終於說：“今生是我負了她。”
哥哥如今能這樣說，就是沒有負她。公主沒有死，即使她死了，我也有辦法讓她活過來，如今隻是看你如何決定。”
見他不動，我說：“哥哥，公主她，真的沒有死呢！”
柴進依然不動，我繞過他，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柴進說：“你的心裏，究竟想得什麼？”
我說：“一世相安，不離不棄。”
柴進說：“他……能夠給你？”
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以後的事情，誰會知道呢，我沒有他，會死的。”
柴進說：“那麼，告訴我，公主，在哪裏？”
我拉開門，陽光和煦，我說：“杭州，她一直都在那裏，一直都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