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夜書穆黎救下賀賴茗後一路奔回城南小屋。來到屋前他讓賀賴茗進屋休息,自己卻坐在院中水缸前。賀賴茗奇道:“書老頭兒,你怎麼不進來呢?”書穆黎將木杖靠在水缸旁,雙手枕於腦後,道:“這屋小,隻夠住下一大一小,要住下一男一女卻是不行了。”賀賴茗往屋中一瞧,卻見這屋子住四人尚且有餘,怎會住不下自己三人呢?忽聞屋內雪琦,厲聲道:“他不願進來,你又何必逼他呢!”話音剛落,一條白鞭從屋內飛出牢牢拴住賀賴茗腰部將賀賴茗拉入屋內,木門“嘭”的一聲重重合上。
融雪春夜,早梅飲露,寒意勝窮陰。書穆黎坐在缸前,隻覺寒氣逼人,便輕運內力以避寒。忽聞房中傳來琴韻,隻道那琴聲跌宕婉轉,幾聲音轉極為玄妙,正是那千古名曲《廣陵散》。清風拂麵揚起書穆黎兩鬢垂發,五柳長須,在地上水窪之中吹起幾圈漣漪。書穆黎淡淡一笑,歎道:“古時嵇康,臨死前歎道此曲必將永別於世,無人再能彈奏。卻是小看了後人了。這不,這千古名曲不又重見天日了嗎?”琴聲悠揚遠去,燈火搖曳,似與琴聲相合。琴韻一轉,聲韻急切,便似急雨驟降,明珠落盤,就連風聲似乎也與這琴聲相應,呼呼大作。隻聞“錚”的一聲,琴風同止。書穆黎搖頭一笑,用手抄了點水送進嘴中。隻聞屋內雪琦,道:“怎麼,還是千古絕唱嗎?我拂我的琴,用你多嘴嗎?”書穆黎沒有答話,隻是小聲偷笑。又聞屋中,響起琴聲,那曲調柔和柔和之至,宛如西施挽紗,鷓鴣輕鳴。書穆黎靜心聽曲,仿佛身入白雪,手握草荇。但卻毫無涼意,隻覺腹中升起一股小小熱流,如鼠如兔在身體中亂竄,書穆黎一吸一吐驅動“小兔”遊走全身,打通靜脈,頓時四肢如烘暖爐。“寧心咒”緩緩停止,隻聞雪琦在屋中,道:“睡罷!”書穆黎抿唇一笑,枕手睡去。
翌日天明,書穆黎仍靠在水缸前,雙手枕在腦後。賀賴茗走出,隻道他還沒醒,跑到書老頭兒麵前想去叫喚。可他剛剛走進,又覺得甚是奇怪卻不知道怪在何處。他仔細打量一番,突然“啊!”的一聲驚叫,又將手放到書穆黎鼻前,卻發現書穆黎已全無呼吸,不禁大叫道:“姑姑!書老頭兒他沒氣兒啦!你快來看啊!”雪琦連忙跨出門來,隻見書穆黎麵色紅潤,當下放了心。於是她又回到屋去,隻聞賀賴茗急道:“喂!你怎麼不來幫忙?”他轉念一想雪琦昨夜對書穆黎的態度,又道:“是了,你跟他有仇,所以你昨夜才不讓他進屋的!”突然“咻!”的一聲,白色軟鞭破空而出,直打書穆黎麵門。賀賴茗慌忙之際,連忙退步避開,隻見那鞭頭距離書穆黎僅有三寸之時,書穆黎突然伸手抓住鞭頭。但聽雪琦嗔道:“哼!無賴!”書穆黎起身笑道:“我怎麼又成了無賴了?”雪琦手一抽,書穆黎手一放軟鞭飛回房中。雪琦道:“裝死訛人詐人,不是無賴又是什麼!”書穆黎沒有答她,似是默認了她的說法,轉身便要跨出門去。他一隻腳剛剛跨出,愣了愣,又輕聲喚賀賴茗到身旁,說道:“去告訴屋中姑姑,我一會兒就回來。”賀賴茗一聽,心中甚奇:“那女子大自己十餘歲,自己尚且叫她姑姑,怎麼書穆黎看上去比那女子年長不少,怎麼也稱她姑姑。”隨即轉念一想,心道:“是了,古來便有輩分之分。一個人的輩分一生下來就被確定了,自己別無選擇。同宗族之間的輩分也是嚴格遵守的,比如說稱呼必須準確,日常生活中要向長輩請安、讓座、讓路,坐次上也十分講究,不能亂了禮法。一個人的言行舉止甚至命運都會受到宗族禮法的影響和道德的束縛。如此,出門告知長輩也就沒什麼可奇怪的了。”於是奔回房中,對雪琦道:“姑姑,書老頭兒他說出門一會兒,馬上會來。”又道:“姑姑,書老頭兒也叫你姑姑,那我是不是不能再叫您姑姑了?”雪琦聽後一怔,心中隻道是書穆黎譏諷自己二十有四仍未婚嫁,嘲笑自己。右手緊緊按住腰間軟鞭,正欲抽鞭朝門口打去。隻聞書穆黎幾聲躍地踏水之聲,書穆黎已然走遠。
書穆黎一路施展輕功,恰如春燕飄飛,蜻蜓點水,趕到城中一家賭場,隻見賭場外立了四名白衣漢子,每名漢子身上都紋了一條七彩毒蟲,位置各不相同,蟲頭均從幾人白衣中探出。書穆黎信步走入賭場,一根木杖戳戳點點走到一張賭桌前坐下。那桌上莊家身著黑袍,腦門上長了顆肉瘤,兩撇鼠須似是粘上去一般與他極不相稱。但聞骰盅“啪”的一聲扣在桌上,莊家見另外幾人早已下注書穆黎卻遲遲不下注,以為書穆黎看不到自己已經扣下骰盅,便道:“這位兄弟可以下注了。”書穆黎不好意思的一笑,從懷中摸出十兩銀子,輕放在桌上,道:“雙!”莊家淡淡一笑,道:“買定離手,雙!”說完將銀子推給書穆黎,書穆黎不好意思的大笑幾聲,將銀子攬到自己身前。第二次,書穆黎仍賭十兩銀子,壓雙。莊家一揭開骰盅,隻見果然是“四,六,雙!”他連贏幾場,所贏銀子已不下百十餘兩,那莊家好生奇怪,隻道這瞎子定時耍了什麼瞞天過海的手法,偷看到了骰子。於是叫來另一位莊家,二人商量後,那莊家道:“先生賭運甚好,要不這一次便由先生投骰子如何?”書穆黎一聽,忙搖手道:“不可不可,我身有殘疾,怎能做這等事呢。再說我技術不好,搖不出什麼好數兒來!”那莊家將骰子和骰盅放到書穆黎身前,道:“就請不要推辭了!”書穆黎聽得這人語氣中帶有許些威脅之意,隻好輕輕將三個骰子輕輕放入骰盅之中,又用手捂住骰盅請搖了幾下,他眼有殘疾又裝作手慢,扣下骰盅之時竟將兩個骰子掉出了骰盅,眾人一見兩個骰子“一”已經掉了出來,都不住掩口輕笑,書穆黎笑道:“嗬嗬,這次我是賭單。”另外幾人賭雙賭單者皆有之,多為賭雙者。隻見他輕輕揭開骰盅,那骰盅籠罩下骰子竟也是“一”賭雙者盡皆後悔不已,隻見書穆黎用手摸索半天,用手指在各個骰子上按了一下,頓時喜笑顏開,憨憨一笑,道:“看來又是贏了,真是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