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兩人都已喝得微醺,楚懷瑾坐在蕭瑤身側,為她解說西湖風景,這時船身突然顛頗,蕭瑤整個人跌入了楚懷瑾懷裏。楚懷瑾隻覺得香風撲麵,軟玉入懷,竟有些迷戀,但他還是將她推開,滿臉都是尷尬,連道失禮。
蕭瑤滿是不在乎,仍在問楚懷瑾,“這裏是哪兒?”
楚懷瑾舉目遠望,畫船已來到南岸附近,不遠處的就是夕照山碼頭。他望了一眼日頭,時間已經接近傍晚了。他便說:“這裏是夕照山。”
蕭瑤指著山上的寶塔說:“那是什麼?”
楚懷瑾答道:“那是黃妃塔,是吳越王為祈求國泰民安建造的佛塔。每當日落時分,黃妃塔與對麵的保俶塔在落日餘暉中兩相對望,那畫麵甚是美麗。”
蕭瑤聽得神往,突然問:“懷瑾,我們到那塔上去看日落怎麼樣?”
楚懷瑾曾無數次在湖上觀看日落,但從未想過到黃妃塔上去,他覺得這個提議十分有趣,但是現在的天色,估計他們還沒爬上山就已經天黑了。
蕭瑤看出他的猶豫,便說:“我們現在出發,用輕功上山,應該能在日落之前登上塔頂。”
楚懷瑾深吸了一口氣,他學武功除了行俠仗義,便是為了手刃仇人,倒從未試過用輕功趕路,所以他估算不了自己到底能不能在日落之前登上塔頂。這時蕭瑤已放下一錠銀兩,掠出水麵,如一朵水中白蓮,飄也似的從水上飛過,到了岸上,回身對他不住招手。
楚懷瑾本可以掉頭離開,但想到玉佩還在她手中,便學著她樣子,也躍到了對岸。他的輕功並不如她,還不足以做到淩波微波,隻能每一步都踏在水中浮石上,到得岸上,靴子和下擺都已濕透了。他再去看蕭瑤,她的裙角幹幹淨淨,一點水漬都沒有。他暗自稱奇,真不知她這輕功師承何人。
兩人一路狂奔上山,也不顧山中荊棘樹林,衣衫被刮破許多處。楚懷瑾隻覺得自己回到了孩提時代,隻有在那時,他才能像現在這樣瘋野。
“你在想什麼呢?”聲音遠遠地傳來,原來蕭瑤已拉開很長距離了,她笑著又掠了回來,握住楚懷瑾的手說:“再想就趕不上了。”
楚懷瑾一直被蕭瑤拉著,速度快上了許多,兩人登上黃妃塔時,夕陽沉入湖麵一大半,還有最後一點兒露出水麵。
滿湖金碧輝煌,水光瀲灩萬千,迷住了蕭瑤的眼,她一會兒在感歎那河岸的金柳溫婉綺麗,一會兒在迷戀那波紋變幻的湖水,一會在惋惜那落入湖中的夕陽,卻不知此刻在楚懷瑾眼中最美的風景,是她。
楚懷瑾躺在塔頂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經曆了這樣的奔波,他全身大汗淋漓,衣服上也破了很多洞,還掛著不少枯枝敗葉,再無平日斯文君子形象,但他滿臉都是自然流露的笑容,放佛回到了童年。
月亮悄然升起,掛在柳樹梢頭,瀉了楚懷瑾和蕭瑤一身白。兩人身穿白衣,一個是落拓風流的習劍袍,一個是文質彬彬的月白襦裙,兩人坐在塔上,宛若月中仙童。
蕭瑤吹起了胡笳,楚懷瑾隻聽見一陣古風入耳,身上的月光格外清冽,眼中的杭州城也變得越加古色古香。明明耳畔就是樂聲,他卻覺得心中十分靜謐,好像再也無需流汗練功,再也無需假麵迎逢,再也無需廝殺報仇,他隻想懷抱美人,進入黑甜的夢鄉。
蕭瑤的樂聲戛然而止了,原來是一隻螢火蟲飛來,落在她挺立的鼻梁上。她慌張地扯了扯楚懷瑾的衣袖,盯著鼻尖發光的小蟲子問:“這是什麼?”
楚懷瑾將那蟲子從她鼻尖刮了下來,放在手心玩弄著,說:“這是螢火蟲,你在塞外一定沒見過吧。”他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母親也會將螢火蟲撲來哄他開心。
“嗯。”蕭瑤湊來過來,看著這發光的小蟲子滿臉驚奇,說:“懷瑾,它為什麼會發光?”
“因為……”楚懷瑾正想解釋,卻想到求偶這些事對女孩子說不恰當,便放飛了蟲子,刮了她的鼻子一把,說:“女孩子家知道這麼多不好。”
蕭瑤砸了砸嘴,很是失望,抱著膝蓋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楚懷瑾知道她還沒有玩夠,對於外地人來說,一日之約十分短暫,他便牽過她的手,說:“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兩人再次用輕功下了山,來到岸邊。這時夜已深了,湖上已沒有船家願意走動,楚懷瑾隻好買下一艘小船,親自掌舵,帶著蕭瑤往北方劃去。
蕭瑤好奇地問:“是什麼樣的地方,竟讓你親自劃船去看?”
楚懷瑾回頭微笑,這一夜,他不再是世人眼中的白鶴公子,他隻是鄰家那個愛好玩鬧的少年郎,他當然要珍惜這短暫的自由,帶著喜歡的人,去看他認為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