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收起小船,從河邊走過來,步伐穩重,如他的人一樣不急不躁。
許浪愣在當場,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地方看見這個家夥。
羽來到跟前,看看許浪,眼前形勢一眼看透,於是朝坐在台階上的白發恭敬施了一禮:“晚輩合道宗弟子羽,見過劍宗小師叔。”
從輩分上來看,其實羽應該跟許浪一樣稱蘇青為師伯,但他不是劍宗弟子,稱師伯太過親昵,而一聲小師叔,隻要是見了年紀比自己大的外宗修士,誰都叫得,而不會顯得太唐突。所以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羽其實也是懂人情世故的,而不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求聖賢心的常識白癡修仙者。
如果換做其他的仙盟弟子,那就未必會這樣做了,說不定都不會過來打招呼。
羽隻是覺得,麵對強者,應該表示應有的尊重。
蘇青依舊沒有起身,抬頭看他,微笑問:“你叫羽?”
羽說是的。
蘇青又問:“姓呢?”
“國已不存,所以無姓。”羽說得很隱晦,但其實也很直白。
蘇青懂了,笑道:“那你是楚皇室遺孤,應當姓楚。”
羽沒有做答,默認了。
蘇青看著他問了一個同樣的問題:“你為何而來?”
羽抬眼看了看山上的三圈浮雲,“為求大道。”
蘇青的目光在許浪和羽之間流轉,“你們兩個都要上山?”
許浪和羽對視一眼,答案卻不同,羽說是的,許浪說不一定。
蘇青的手有意無意抬起來覆在擱於膝上的劍上,指肚在劍鞘那些簡單紋路上輕輕撫過。
許浪心中一緊,心神係在右手食指的乾坤戒上。此時他右手有三指帶了乾坤戒,一隻是成為長老弟子時的入門禮,另外兩隻,自然是在這神遺之地得到的。
羽也注意到了蘇青的這個動作,退了一步,看著蘇青平靜道:“晚輩不是來與前輩論道的。”
不想論道,自然更不想比劍。
蘇青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站了起來,一股氣勢隨之噴發而出。
“我有一個問題始終無解。”
說這句話的時候,蘇青滿頭披散的純白長發無風輕舞,臉上仍舊掛著溫和笑意,許浪卻感覺透骨寒意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仿佛連體內流轉的丹田靈湖都要被凍結,頓時滿嘴苦澀。
舉手投足間禁人修為,這是一隻腳已經邁入知命境的征兆。
這種感覺,許浪不是第一次體會,當初在淩雲頂上三清殿內,瞿幾道同樣給過許浪一模一樣的威壓。
蘇青從出生到現在,才多少年?
兩百歲不到啊……竟然已經半步知命了。在外麵聽到的評價沒有錯,蘇青真的是個耀眼天才;鬆真子也沒說錯,他……真的很強。
但如果他還是那個劍宗小師伯蘇素的親生兄長,這種威壓就不該在這裏出現。
許浪心神緊繃到極致。
但是,下一刻又像突然斷掉的弦一樣鬆弛下去。
融神與洞覺,知命與脫凡,是修仙者中兩道絕對無法跨越的天塹,許浪知道自己準備取出來的金刀戮魔能讓自己發揮出融神後境大圓滿的實力,可天塹也仍然是天塹,蘇青隻需抬一下手,無論是他還是羽,都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這是大道規則一般的鐵律,沒有例外的可能。
或許我真的來早了……許浪有些後悔自己沒有更加重視鬆真子的提醒。
想來複雜,實際上時間卻隻是蘇青說話間的略微停頓,他看看神情變得有些緊張的羽,又看看保持沉默的許浪,微笑著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若世上隻剩兩隻雞,一隻公雞,一隻母雞,你們必須殺一隻,該如何決斷?”
“……”
兩人都是一臉呆愣。
隨後許浪難以置信地“蛤?”了一聲。
蘇青重複問了一次,絲毫沒有覺得這個問題在這種境況下是多麼的荒誕。
羽掃了一眼蘇青提在手中的劍,歎了口氣,低頭開始沉思。
麵對太過複雜的情況,許浪卻是個簡單直接的人,直接說出心中所想:“如果隻是簡單的兩隻雞,我會兩隻都殺。但小師伯你似乎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