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清晨的陽光溫暖帶著些慵懶,夾雜著空氣中的塵土,穿過秋葉撒了一地的斑駁。簡約明亮的房間裏因窗簾緊閉顯得有些昏黃暗淡,素白的床被褶皺淩亂不堪,窗邊的地毯上一雙棉拖鞋一正一反擺放著。淺川茉樹睡的正香,隻是緊閉的雙眼來回擺動不定,似乎被夢裏的某些不確定因素牽動著。她露出半個頭在被外,原本白皙的皮膚在室內光線的影響下變得稍暗些,且透著紅潤。身體微微蜷縮藏在被裏,手指抓著被子邊緣。她的骨節很小,所以手指瘦弱纖長,隻是顏色和白色的被子比起來相差甚少。她突然細眉輕蹙,然後驀地睜開眼睛。也許是還沉浸在剛才的夢中,她醒後就一直發愣,眼睛筆直的盯著一處,直到清脆的手機鈴聲將她從中抽出來。她摸索著找到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後按下接聽鍵。“親愛的睡得還好嗎?”Vincy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剛起床,淺川記得她一直有晨跑的習慣。“有事?”“我要去雜誌社一趟,順便去辦開學手續,在想要不要幫你一起辦了......”“謝了。”淺川不由分說的掛掉電話,換了個姿勢繼續窩在床上。再過了會兒,她偏頭看了眼床頭櫃子上的時鍾,上麵顯示是,七點整。接著她雙手支撐著坐起來,喘了口氣後翻身下床。她向來起得很早,就算是人們期盼已久的周末,她也從不會賴床,不過起床氣倒是很嚴重。對於淺川茉樹來說,比起睡懶覺,她更喜歡在星期天的清晨,端著杯咖啡愜意地坐在陽台的藤椅上看書。當然,有時也會是一本報刊或雜誌。她喜歡從未知的領域發現新事物。就像拆禮物的瞬間,屏住呼吸揭曉答案,她愛那種感覺。譬如現在,當她右手中的咖啡杯移至嘴邊時,她的眼角餘光剛好瞄到了,令她感興趣的東西。左手執起的前一頁緩慢放下,她半眯著眼盯著後半頁。網球王子。這是標題。然後映入眼簾的便是好看的墨綠色,再是琥珀色眼睛,還有畫麵中的人那一覽無餘的傲氣。她好像對他有點印象,是昨晚開幕式的嘉賓。雖然一語不發的坐在座位席上,卻集中了所有光。在她上台致辭時便注意到了,接觸下來之後便感覺更是如此。她繼續瀏覽,然後在男生握著的球拍旁邊她看見了名字。越前龍馬。史上最年輕的四大滿貫獲得者。日本人。淺川茉樹覺得她唯一感到熟悉的便是最後三個字。能在異國他鄉遇到來自同一國度的人是件幸福的事。其實她多多少少有聽說過越前龍馬這號人物。不論是大街小巷招貼的海報,還是耳邊聒噪不停的同學。年紀輕輕就攬獎無數,雖然性格很爛但仍然被無數人瘋狂迷戀著。淺川茉樹對網球不甚感興趣。更準確的說,她對於運動相關的事情都是如此。頭腦聰明如她,數學英語便不用多說。就連社會這令人糾結的科目都能近滿分通過,卻隻有在體育成績上亮紅燈。她記得國中時代的體能課上,那個金發碧眼的體能教練不止一次找過她,意思大概是想要給她製定一份訓練計劃。而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如果再這樣下去可能會因為學分修不滿而無法畢業。可她到底是拒絕了,堅定而又不屑。淺川茉樹從不會為了什麼鬼學分而強迫自己,尤其是在自己討厭的事情上麵。國中三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她依舊穩居年段成績排名前三,而體育則還是預計中的一路亮著紅燈。在周圍的人看來,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畢竟她的體能測試成績實在差得離譜。以至於平時看起來一臉斯文的班主任都在開始頻繁地接觸這位脾氣捉摸不定的怪學生。而最後,當淺川茉樹拿著除體育外其餘科目一水兒SA的畢業證書一臉從容地出現在畢業典禮上時,她毫無疑問的遭到了來自多方的眼神,差異中透著了然,她本應如此。就連一旁的Vincy也鼓著腮,帶著一臉不憤的表情。“茉樹你真狡猾!竟然用別科的剩餘學分來補!”可當事人卻是一臉無辜,繼而翻了個白眼,然後冒出一句。“這你能怪誰。”溫秋的太陽總不見光,躲在厚重的雲層裏麵。天空不是清澈的鈷藍色,灰暗中帶著陰沉。隻個別學生嬉笑談論著,而內容無非也就是假期去了哪裏打工,或者是街角的那家蛋糕店今日特價之類的。老套的不能再老套,連花樣都懶得換。稍微能提得上日程的,也就隻有抽到了限量版的演唱會門票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羅德島和紐約城一樣的陰冷,連帶著布朗大學就算在曆史悠久這層光環的籠罩下,也給人一種暗淡無光的感覺。如此看來,把開學典禮定在這樣的一天確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越前龍馬幽幽歎了口氣,冒著成為焦點的風險站在校門口躊躇不前。在這個不太盡人意的時節,他迎來了大學生活的第三個年頭。他並不討厭念書。在追尋巨大夢想的征途中總歸要失去些什麼,網球占據了他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因此對於身處學校的時光他格外珍惜。不過今天的天氣可真讓他不是一般的嫌棄。此時距離上次的活動已過了近一個星期。越前龍馬想起最後的那個小插曲。當Any帶著他鄙視的目光被拉去喝酒時,她的那句“接下來的是你自己看著辦”還猶在耳畔。仿佛要考驗他的耐性般,在他極度鬱悶的同時便迎來了同淺川茉樹的第一次交流。其實嚴格來講也算不得是交流。因為在他還未開口之際,淺川茉樹便一派自覺地朝著寶馬車的方向走去。那部車是Any“好心”留下來的,是他找到的唯一能夠暫時不和Any計較的東西。“越前先生,我真不覺得你現在很紳士。”淺川茉樹拽開車門的聲音瞬間提醒了越前龍馬被委任送她回去的事實。她並沒生氣,口氣裏甚至還帶著點愉悅。因為在她坐上車前她清楚地看到了男生眼裏明顯的別扭情緒,然後在心裏有些好笑的開始變排他。真是的,就不能稍微掩飾一下嗎?而直到車子上了高速,兩人的對話也僅限於淺川茉樹說了句“布魯克林”。說實話她有點無奈,他到底要別扭到什麼時候?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麵。她當時是真抱著這種想法的。實際上越前龍馬並不是在故意晾著她。除了心裏還有些微微不爽以外,他的確是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下應該說什麼,聊天從來就不是他的強項,何況對方還是個陌生的異性。所以當淺川茉樹平穩的呼吸聲逐漸傳過來的時候,他著實感覺到自己鬆了口氣,然後伸手將車內的暖風調大些。車窗上的薄霧慢慢擋住了視線,好在距離目的地的路程並不遠。布魯克林大橋橫跨紐約東河,橋頂的掛燈明亮異常,泛著柔和一遍一遍遊走在車廂上。越前龍馬駕車駛入布魯克林區之後才發現這裏的街區大部分布局像棋盤一樣工整有序。街道分支出去的是幾片形色各異的住宅區。他認為有必要叫醒淺川茉樹了。“前麵一個路口右轉,右手第一家就是了。”他側頭去看她,後者淡定地口吻不僅讓他懷疑她之前是不是真的有在熟睡。其實在越前龍馬開啟暖風的那一刻淺川茉樹就已經有些醒了,隻是那久違的溫柔氣氛包裹著她,使得她瞬間放鬆了警惕,然後就那麼不自覺地繼續沉迷下去。在確定了越前龍馬已完全找不到路之後,她這才恢複了精神提醒他。空曠的街邊人煙稀少,這裏不似紐約城的燈火輝煌。路兩旁的八角燈圍著幾隻飛蛾,一地的秋葉跟著風不緊不慢的從馬路這邊翻滾到馬路那邊。“多謝!”車子停穩後,淺川茉樹扳動門把手踩步下車,高跟鞋落地的聲音在靜謐的深夜裏顯得尤為突兀。任務宣告終結的那一刻似乎來得太晚,因為淺川茉樹在撞上車門的前一秒添了一句話。語氣說不清道不明。“雖然不曉得有沒有機會,不過我真想做東感謝你。”她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然後眼睛彎成月牙形。“如果我們能再見麵的話。”思緒到這裏戛然而止,越前龍馬驚醒般的晃了晃頭。他記得那晚回到公寓時已經天明,本打算著倒頭就睡的事早被拋到腦後,接著便坐在沙發上靜默不語,直到Any的聲音從電話聽筒那邊傳來,說要來接他去進行當天的訓練,他才迷糊的出了門,然後發現忘記帶了屋門鑰匙。倒也不是懷疑淺川茉樹的動機,可他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就像有一束他明明渴望的強光,卻在拉開窗簾的一刹那覺得刺眼而非要用手把眼睛遮上。而直到他在布朗大學門口又一次見到淺川茉樹的時候,她孤高淡薄的背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戳中了他的心髒。很長一段時間以後,越前龍馬總會無數次回憶起那個陽光照不到地麵的早上。和第一次見麵又分別的時刻一樣,那是他第一次覺得在之前看過的那幅畫中隱約藏匿著淺川茉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