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川茉樹蜷著身子坐在書桌前的靠椅上盯著電腦屏幕。握著鼠標的右手邊放著一杯冷卻的咖啡,書桌的位置靠窗,分不清她皺著的眉是不是因為陽光太刺眼。她左手托著腮,嘟著嘴,一會兒又輕咬嘴唇,最後像是下了決定般的,食指用力點了下鼠標,畫麵隨即彈出“Finish”的字樣。“體育課還劃分得很清楚嗎?”“當然了!全世界的學校都這樣好不好!?”她想起之前和Vincy的對話,才覺著自己真的是和體育這兩個字告別已久了。而且Vincy那略帶鄙視和不屑的目光就像在自己身上穿了個洞,加上她氣得直跳腳的辯駁,倒真把淺川茉樹擠兌得啞口無言。她從來都不知道上體育課還要這麼麻煩。所以也就沒有發生過現在的情況,絞盡腦汁兒的在每項課程上徘徊,由此她才發覺自己有生以來頭一次得了選擇綜合症。而最要命的是就這麼糾結了幾個小時之後,她竟然選了一科自己這輩子、可能上輩子和下輩子也不會與之摻合在一起的課——網球。其實當被告知越前龍馬將擔任她的體能教練時,她就預想著幹脆選網球得了,正好也有個現成的老師。所以她接受了。史無前例的。靜謐的空氣中,震動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淺川茉樹一手端著精致的咖啡杯,另一隻手去拿手機。是一條極簡單的簡訊。『TheEdgePark,明天早晨七點。』『PS:記得吃早餐!』言外之意是說,要是餓暈了我可不管。她甚至懷疑是不是上次吃飯的經曆讓越前龍馬留下了陰影。『知道了。如果我能記得。』能記得什麼?是前一句,還是後一句?她模棱兩可的回發過去,模糊的語言是不需要負責的。和他發簡訊還是第一次,說起其中的緣由還要“歸功”於Vincy。打著“既然如此那麼以後接觸的機會就得增多”的招牌,她毫不客氣的向越前龍馬要來了郵件地址,美其名曰“方便聯係”,可是實際上淺川茉樹怎麼看都覺得她有點招搖撞騙的架勢。不過當對方沒有異議的給出號碼時,她對他的認知程度也就上升到了“脾氣好,人不壞”的那一層。翌日的清晨秋風微瀾,空氣清新安靜,露水漾開一池光景。街邊禮品店的門上掛著休息中的字牌,這麼早就營業的店也僅有“7·11”那種晝夜不分的店。淺川茉樹借著等交通等的時候掏兜掃了眼手機,差一刻鍾七點鍾。濱水公園位於布魯克林,離她住的地方並不遠,就算是龜速前進至多也用不了三十分鍾。這麼想著她便淺淺笑了起來。晨練的人不少,越前龍馬坐在公園椅上異常顯眼。經過的人無不側目,小聲議論著那少見的墨綠色頭發,也不敢上前,隻為數不多的女生不知所措的原地躊躇著。越前龍馬闔著眼無奈周圍的人群越擴越大,他皺眉抬眼看了一圈,然後站起來徑直走開。身後的驚歎聲不斷傳來,多半是訝於他的出現,而且是在和他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布魯克林。當然這麼說也隻是在他與淺川茉樹相識之前,別說是八竿子,就是一百個杆子也未必能從曼哈頓打到這兒。走出十米遠還是能隱約聽到後麵傳來女生的尖叫聲,淺川茉樹回頭瞥了瞥,笑意正濃:“越前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受歡迎啊!”隻是這笑聲在越前龍馬聽來就有點落井下石的意思。雖然剛才在緊急關頭還是她的一條簡訊救了他,在他猶豫之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Standup,turnrightandgostraight。』從公園的湖畔起一路向南,繞了一大圈後再回到原點,淺川茉樹的體力明顯不夠用,比起前麵的某人也早已落下了幾米遠。她幾乎是用了全部力氣的喊:“喂,等下!”越前龍馬停下轉身,看見她彎下腰兩手撐著膝,嘴裏大口喘著氣。“換種呼吸方式,不要讓冷氣過肺。”他說的淺川茉樹一愣,後者則挑眉“啊?”了一聲,隨即又仿佛明白了一樣的直起身:“哦。”他走近她,講著跑步時的要領,從肢體配合再到呼吸的方式。諸如身體前傾,腰板挺直,腿部保持穩定之類的。她一一聽著,不時點點頭,遇到不懂的就問出口,隻是越前龍馬的耐心出乎她的意料,就算是她無意識的刁鑽問題他也會認真解釋給她聽。空氣交融在一起,迸發出許多的小泡泡。湖麵上的倒影跑跑停停,歇下來的時候越前龍馬多半會糾正她的姿勢,外加時不時的示範一下。“你什麼時候開始打網球的?”淺川茉樹接過男生遞來的礦泉水。園內的自動販賣機不多,用來片刻的休息是再好不過的了。天越發的亮起來,已過了八點。“不知道,記事起就在打。”越前龍馬灌了口水,想起自己慘不忍睹的童年經曆,而且件件事都和那個臭老頭脫不了幹係。他看著她低頭正苦思冥想的樣子,剛要問出口的疑惑就被她突如其來的話打斷。淺川茉樹一下子擺頭看向他,平穩堅定的語氣配上一副賊兮兮的表情,讓他打心裏沒底兒。“喂越前,你教我打網球吧。”
入夜的薄雨淅淅瀝瀝的飛在玻璃窗上,和天氣預報說的一樣。越前龍馬回到家後就把自己整個人扔在床上,鎖上門也不開燈,屋裏漆黑黑的,唯一的光亮便是街上的霓虹燈,劈裏啪啦的照進來。顏色太鮮豔,五光十色的燈影打在他的臉上,他在笑。緊縮的袖口拽到手肘處,手臂順勢蓋在眼睛上。沉悶的胸腔帶著一股子欲動的因子往外溢,等到多得裝不滿的時候,他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不時抖動的肩膀,起伏不定的胸口。他也不知怎麼會對淺川茉樹提那種要求,或許是在不知覺中自己被傳染了她的某些小邪惡。他隻是想簡單的為難她一下,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再把她從雲端拽下來。說實話他很不習慣也很不喜歡她身上的那種氣氛,不易近人的冷淡。“月底的體能測試,如果你合格的話。”如果你合格的話。那麼,就教你網球。他說話的時候很慵懶的靠在欄杆一端,語氣卻透著點挑逗的味道。和預期中的一樣,淺川茉樹聽後便偏頭瞪著眼瞅他,微撅起的唇,眉頭輕蹙,帶著些許的薄怒。“我倒不知道越前你這麼難纏。”他將她極力掩飾的心虛盡收眼底,並且暗自好笑。良久,淺川茉樹擠出一句話:“我盡量。”不是不行,而是我盡量。越前龍馬盯著她的臉卻找不出一丁點兒不情願的痕跡,也許他早該想到她不是那麼容易認輸的人。就算是她缺陷極大的方麵,應下來,也總好過說“不行”。她倔強的神情令他印象深刻,想著這點倒和自己很想。可不管怎樣他越前龍馬也還是有比不上她淺川茉樹的地方,至少在某些方麵的確如此。“那越前你是不是也應該多做點什麼?”剛開始他也沒多想,因為她敘述的語氣聽起來相當平和。所以直到他的手機在每天午夜淩晨響起的時候,他才明白她話裏的深意。“越前嗎?雖然現在有點晚,不過我想要運動一下。”言外之意就是,你來給我當陪練吧。他氣得無奈,那個瘋女人真是一點兒虧都不吃。然後他就得在大半夜的陪她在街上跑步,頂著蓬鬆的頭發,在淺川茉樹似乎很愉快的心情中備受煎熬。夜深人靜的街道上昏昏暗暗,夜晚的淺川茉樹明顯比白天更活躍,越前龍馬不止一次的懷疑她是不是充電式的機器人!她都不睡覺的嗎!?很多次她都是直接等在他的公寓門前,秋末的天氣也還是身著簡單的風衣外套,在清冷的微風中立著。背對他,所以看不見她的表情,他行至她身邊的時候,她才會輕快的打聲招呼:“呦!”他奇怪淺川茉樹的出現,卻也並不多問。他知道問了她也不會說,或許還會扯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應付。於是接下來的日子他就過上了二十四小時不分晝夜的生活,這種生活剛開始快讓他瘋掉,但久了竟也開始慢慢滲入他的頭腦裏。『晚上七點睡覺,夜裏十二點起床,清晨順便買回便利店的早餐。』與他之前的早餐量不同,多出來的那份是淺川茉樹的。她好像特別鍾愛西式早餐,麵包加牛奶是他們吃飯時的必有食物。於是當得知他不喜歡喝牛奶時,淺川茉樹便很沒形象的把他嘲笑了一番。完後還一臉懷疑的詫異道:“越前你真的比我高嗎!?”可更讓他滿臉冒黑線的還不隻於此,淺川茉樹幾乎每次都會放一杯牛奶在他的早餐裏。“就當做晚上陪練的謝禮。”她笑裏帶著故意的成分說,然後轉過頭不看他,優雅的吃著三明治,麵帶著笑。結果越前龍馬遞給她一個鄙視的眼神後,愁眉苦臉的灌下那白花花的液體,其困難程度不亞於喝下乾學長特製的蔬菜汁。如此生活持續了半個多月,之後在某天照例太陽升起的時候,淺川茉樹對他說:“越前,你是個好人。”他們並肩站在一起,她眼睛裏的落寞在初日的照射下逐漸浮現,越前龍馬有那麼一瞬的恍惚,以至於讓他有些看不清,新生的光亮疊著淺川茉樹的影子印在他突如其來的情感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他淹沒。而自那天以後他依舊幫她訓練,隻是淺川茉樹再沒在夜裏把他叫出去過。有時候他會習慣性地在半夜醒來,按下手機的待機鍵,借著屏幕的熒光確定沒有未接來電和信息,然後再安然睡去。極少的情況下他也會夢到她,像之前一樣在空無人煙的大街上,她總是會要求和自己進行各種各樣的比賽,除了跑步還有跳遠。不過那丫頭作弊的功力還真是讓他扶額歎氣,不是搶跑就是耍賴,如果這些姑且不算,那到最後竟然直接威脅他是要怎樣啊!?淺川茉樹看他的眼神擺明了就是在說,『惹我的話早餐再給你加杯牛奶。』其實除了幫她訓練的時間以外,兩人就真的很少能碰麵。他有去問過負責淺川茉樹的體能教練,關於她的身體情況和之前的測試成績。結果才知道她可不是體育課的常客,當然也毫無什麼成績可言。不僅如此,那個性感的女老師甚至很納悶兒淺川茉樹怎麼突然對著門課那麼上心!?不得已他隻好去問別人,而這個人正是Vincy。『除了體力太差倒也沒什麼病。』Vincy想了下這麼對他說的。越前龍馬才想起自己提的那個條件於她來說似乎有點太苛刻。可過後他又轉念一想。『不過,這還真是個可以整她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