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川茉樹是在一個星期後回的紐約。
天色陰沉得讓她不止一次對飛機飛行的安全性產生懷疑。她想著這玩意兒要是突然從萬米高空掉下去,那感覺一定很刺激。不過事實是她平穩著地。
之後便下了不大的雨,與她離開紐約那天的雨一樣,連綿成片想在飄柳絮。她隻身站在機場外麵看著街上來往的人——行色匆匆,他們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或喜悅或傷感。一輛接一輛的Taxi開進開出,流水式載走拖著行李的各色人。
與之相比她還真是無所謂的可以,搖頭晃腦的仰頭看天。巨大的機翼型建築坐落她身後,大廳頂棚結實厚重的金屬蓋子向四周伸展,延長成屋簷,毫無保留的遮住澆下的雨。
她什麼都沒帶,孑然一身。
連行李箱這種外出必備的東西也被她放在臥室的床底下,近一個月的時間上麵應該布了不少灰塵。
越前龍馬接到她電話的時候明顯嚇了一跳。
他正坐在學校的教室裏等著下節課的上課鈴,百無聊賴地把玩手中的原子筆。來電顯示亮出“淺川茉樹”四個字時他差點把手裏的筆扔出去。他驚訝的盯著手機,完了按下接聽鍵,反射弧有些慢。
他還沒說話——或者說是他不敢說話。淺川茉樹便在電話那頭先開了口:“越前?我在機場,可以來接我嗎?”
是她。越前龍馬一瞬間鬆了口氣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清晰卻又缺乏真實感,但名為“安心”的因子不可否認正迅速填滿他的胸口。她的語調起伏不大甚至平靜異常,還帶著點慵懶。他不得不承認——他一直以來所積壓的不悅在聽到她聲音的一刻煙消雲散。
上課鈴響起時他扣了帽子奔出教室,衣角掃起的微風略過剛步入教室的化學教授,他低頭說了句“I‘msorry,professor.”,腳步連停都沒停,全然不顧身後驚詫地叫出聲的中年女人。
他抑製不住的興奮,但並非那種非常喜悅的心情,心髒快要跳出身體,各處的毛孔都想要充分的呼吸,可惜空氣並不是很新鮮。他在掛掉電話之前說:“呆在原地別動,我這就來。”然後就真的以極迅的速度跳上車,一路轟油門直奔機場。車程不長,卻像是水過三秋。
淺川茉樹獨自立在石柱旁的褐色地毯上,踢著地上的小石子。越前龍馬轉了個彎,她高傲的姿態使得他透過車玻璃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可是又有哪裏不對勁。
車子橫在淺川茉樹麵前,引擎的聲音使她抬起頭,下一秒便看見越前龍馬從車上下來,風塵仆仆的樣子好似他才是剛歸來的那一個。
她就站在那,的確是淺川茉樹。近在咫尺,他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原本快要及腰的黑發變成了及肩的短發,蓬蓬鬆鬆的,帶著有些隨意的自然卷,額前的碎劉海長了點擋住她的細眉,鼻梁上架著副黑框眼鏡,通透的鏡片後麵是他熟悉的那雙眼——他覺得他是熟悉的。黛黑色的深瞳裏麵滿是疲憊,雖然她腰板挺得筆直。
“呦!”她說。
越前龍馬突然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或許可以順著她的“呦”往下隨便接一句話,隨便什麼話都好,就像之前他們每次見麵時的招呼方式一樣。他此刻竟極其厭惡它。
淺川茉樹身上套著件淺橘色的羊毛衫,麵料優質卻不保暖,凸出的鎖骨露出領子,袖口遮住半個手掌。“換了新造型,怎麼樣?”
他距離她大約兩米,可他覺得似乎還是太遠了,越來越遠,直到她在他眼前變成一個模糊的據點。他有些慌,於是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直視她疑惑的眼神,拽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冰涼的身體,然後二話不說將她塞進車子。
越前龍馬把上駕駛盤時腦海裏突地發現——接完她電話的刹那——他想聽她說,『越前,來接我吧。』而不是『越前,可以來接我嗎?』。
淺川茉樹縮在副駕座上,外套蓋住上身及消受的半張臉,暖風逐漸恢複了她的體溫。
他正被這突如其來的念想嚇了一跳。
她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他希望她能做個好夢,最好夢裏有他。越前龍馬一驚——他一定是瘋了!
車子一路開到他的公寓,熄火後他坐在駕駛座上等著她睜眼——不是等她醒來,而是等她睜眼。時間兀地止住,外麵的雨還在下隻是比剛才小了點,奚落的掉下來。
“我回日本了。”淺川茉樹閉著眼說。
越前龍馬像是覺得自己幻聽了般的偏頭看她,他確實沒想到也沒打算想到她會告訴他。“呼”的放下心來,他平靜的的應了聲算是回答。“怎麼了?”
“外婆病了,她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她敘述完這句話後睜開眼,空了會兒說:“送我去雜誌社吧,59街那家。”話鋒轉變之快讓他有些不適應。不過這次她說的是——『送我去吧』而不是『可以送我去嗎?』
他竟能為此開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