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我明顯帶刺的話語,她臉上的笑容似乎一僵。但隻是片刻,又重新揚了起來。若有深意的看著我,她開口,依舊是不動聲色:
“穆晴,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時嘴快,隻能掩飾的低了眉目。沉默了一下,氣氛有些尷尬,我握緊自己的衣擺,片刻才淡淡道:
“沒什麼事我就回房休息了,有點累。”
“嗯。”她依舊笑著,雲淡風輕的應了個單音節,笑容完美,就像一個真正疼惜女兒的慈母一般,一點破綻也挑剔不出來。
我幾乎逃一般的上了樓,躺在床上,心緒卻久久不能平複。
腦海裏回蕩的是方才媽媽若有深意的目光,像是吐著冰冷信子的蛇,靜靜潛伏,伺機而動。在你一個不防備間,就會傾巢而出,把你啃噬幹淨,屍骨無存。
我鬥不過她。
我終究還是,鬥不過那個女人。
我窩在被窩裏,冷的瑟瑟發抖。
說不清為什麼,我隻是又想起媽媽離世前那刻骨仇恨的目光。
她緊緊抓著我,即使什麼也不說,我也明白她的意思。
隻是媽媽,我終究不能如你所期望的一般,為你毀了他們。
我不能。
我做不到。
那一晚,我就是這樣胡思亂想著,夜不安眠。
後來的幾天並沒什麼大事,陳玨叫我把自己的資料整理一份然後傳給他。我悉心整理了,又挑出幾份我自認寫的還不錯的論文一起打包傳給他。
安教授是我很是尊重的一個老學者,能在他手上學習自然是最好的。隻是我也知道這樣的希望其實是很渺茫的。
不說其他,隻說我在大學期間的成績就一直隻是平平而已,也說不上有多大天賦,資質頂多也隻能算一般罷了。即便就算有陳玨為我擔保引薦,這事能成的幾率也還是很低。
成了當然是最好的,但就算不成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畢竟這樣我就可以進爸爸的公司,也總算能勉強保住媽媽當年遺留下來的一點產業。
至少不用把她當年所有的東西,都拱手相讓。
隻是我沒想到安老那邊很快就有了消息,竟然是願意收我當弟子。而且我將是他收的最後一個關門弟子。
我不太清楚這是什麼意思,但陳玨明顯很高興。和寢室的幾個妞一說,也個個都很是興奮。其中和我同為心理係的何媛更是一臉的震驚興奮:
“你說安教授?Q大的那個?”
“嗯。”我有些被她嚇著了,隻能反應遲緩的應了個單音節,點了點頭。她頓時便尖叫一聲撲上來,語氣話語間皆是滿滿真誠的為我高興:
“許穆晴,你可走大運啦!安老在業內多有名啊。那可是抖抖腳,業內都要震三震的人物啊!收你當關門弟子!你該是有多幸運啊。”
宋琳她們都不是學心理學的,自然不懂這裏麵的彎彎道道。但聽見何媛語氣裏的興奮,一個個也很是為我高興。
我們趁著高興,便一起去校門口的麻辣燙那裏搓了一頓。幾個姑娘坐在校門口簡陋的麻辣燙的小攤鋪裏,熱熱鬧鬧的圍成一團。
就著熱氣騰騰的霧氣,一個個吃的開懷。
因為氣氛熱鬧,我們還買了幾瓶啤酒。幾個妞每人都分到兩瓶,也不拿杯子,就直接豪放的用瓶子喝。
我雖然酒量不好,但也不想掃興。所以即便勉強,也還是痛痛快快的幹完了那兩瓶啤酒。
喝到最後,我們幾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的。
所以付完帳後,隻能互相攙扶著,搖搖晃晃往學校裏麵走。
好不容易到了寢室,我們幾個醉鬼各自癱軟在椅子上。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整個寢室除了濃厚的酒氣,就隻有彼此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突然,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一個輕輕的笑聲陡然響了起來,而後便是其他人的笑聲慢慢滲入。最後,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
那一天,我們的笑聲都如此真誠。透著對彼此最信任的溫度,暖進人心底。
後來的很多年後,我偶有做夢,也會想起這一天。
然後在夢裏微笑,驚醒後,卻隻有枕邊冰涼。年少的我們,終究逃不過漸行漸遠的魔咒。
後來,便是緊張魔鬼一般的大四生活。
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泡著圖書館,複習著英語高數和馬哲。也報了幾個考研班,去聽聽課。聽老師講一下考研時要注意的技巧。偶爾回家,撞見爸爸無奈的眼神總是有些微妙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