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老爺是什麼人!那種人眼中隻有權力和名望!雖說是如此,我也沒想到他能忍心拋下自己的親外孫……
可是要單憑陸家的人,也別想那麼輕易地就害死你爹爹。要知道你爹爹雖不是名門望族之人,卻是一個聰穎無雙的才子,文才武功,琴棋書畫,無一不會……”
顧憐玉眼前似乎浮現出了舊人的英姿,向往地說道:
“他手中那一柄快意劍,變幻無常,來去如風,任那建康城中隨便哪家的老爺公子,或者是門下武將侍衛,沒有一個能跟他過上幾招!單憑陸家那些門丁家兵,絕對不能在一夜之間要了他的命。
你爹爹的致命傷卻是謝家劍法所致的,而且身上還中了一種獨門暗器,我永遠記得那暗器的形狀!”
毒光再次在顧憐玉的眼中綻放:
“那一夜,我趕到楊家時,楊宅已經在一片火海之中了!我見到了你父親的屍體……還有,在隱秘隔板中嚶嚶哭泣的你。”
顧憐玉看著白逸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是把她想說的話一字一句地說完。傷口深仇恨才能深,傷口足夠痛仇恨才能記得久。
白逸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頭也深深地埋了下去……
這個無助的年輕人,全身瑟瑟發抖,像是得了瘋癲病一般,虛脫之極。
顧憐玉走過去溫柔地將白逸抱入懷中,疼惜地親吻著他的額頭,然後又把白逸的頭靠進自己的懷裏。
她的淚痕已幹,卻是麵如寒冰,在那光滑的皮膚之下似乎看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白逸自小住在繁花山莊之中,睡覺必是暖床軟榻,真絲精棉;吃飯必是珍饈美味,玉盤銀盞。
前麵十七歲的人生錦衣玉食,父母疼愛。他白逸少莊主是身處百花叢中,招蜂引蝶的風流才子,過著人人羨慕的生活。
可是,世事從來難料。爹爹突然慘遭殺害,繁花山莊更加敗落了。現在又被告知親生父母另有其人,卻早已經慘死。
人生境遇誰能料?轉眼間,人生的差別竟如此之大。
白逸,這個曾經不知痛苦和悲傷為何物的風流公子,現在就如喪門之犬、落湯之雞一般癱坐在地上,近乎形神崩潰之狀。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曾經生活的畫麵:
那些父慈母愛的家庭溫馨;那些前擁後簇的少莊主尊榮;那些左擁右抱的逍遙風流……
仿佛一切都成了幻境,一切都不是真實存在過的。
顧憐玉的雙眼比夜還深還黑,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她自顧自地說道:
“我從那火海中將你抱出,那在黑夜之中竄天高的火焰好像要吞噬一切。我絕不敢再在那裏待下去,隻得一路西逃,卻不知道逃到哪裏才是頭……
不知不覺中,我到了這花垣界地,滾下山路的我碰見了我們的救命恩人。他就是你的養父-白秋霜,那時他還是少莊主,也如你一般少年俊才,他收留了我們。是他,為了我終身不再娶其他女人……“
白逸突然感到全身發冷,他看到了一片黑暗中的火海,看到了火海中痛苦掙紮的人,那是他的家人!
還有火海中無助地哭泣的嬰兒,那是他自己!
他是如此的無助和恐懼,他需要溫暖!
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直到顧憐玉再開口說道:
“雖然我從沒有愛過他,但是多虧了他!現在,我們才能成為這繁花山莊的主人!”
顧憐玉對白秋霜充滿了感激,充滿了憐憫,就像憐憫她自己一樣。
白逸癱坐在地上,恍如夢中驚醒一般:
“你…那你又是誰?為什麼要救我?你跟楊瀟是什麼關係?”
顧憐玉愛憐的撫摸著白逸的臉頰,哂笑道:
“我是誰?……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是楊瀟的徒兒,我是楊瀟的朋友,我是…愛慕楊瀟的一個女人…“
她細長的食指輕輕抬起白逸的下巴,低頭癡癡地道:
“你和楊瀟長得越發得像了……真像,你就是楊瀟的影子!”
白逸抬起淚眼,朦朧之中看著那顧憐玉,像是入了夢境一般。
見著那夢中的自己和顧憐玉同病相憐,同是天涯淪落人,白逸情不自禁中一手緊緊地握住了顧憐玉的手,另一隻手兀自地伸向顧憐玉的臉……
自白秋霜死後,繁花山莊衰落凋敝,幾乎與外界斷絕了往來。
白逸雖然在密室之中勤加練功,進步卻難讓自己滿意,亡父之痛也漸漸在心中消散……每有閑暇,他便背著顧憐玉偷偷與香紅鶯兒尋歡作樂。
那白家的劍法秘籍蓮華劍譜快被翻爛了,白逸的絕世劍法卻也隻不過練到了第二重境界。
隻是每日把風無痕這把寶劍拿在手裏舞弄,對這把傳家寶劍已經再熟悉不過了,隻看白逸的劍招,不明真相的人會以為他的蓮華劍法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