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威道人忽然道:“閣下是宋家的什人?”
他的人看來雖然高大威猛,說話的聲音卻是細聲細氣,斯文得很。他本來不是這樣子,自從敗在玄少爺的劍下之後,這些年來想必在求精養神,已經將涵養功夫練得很到家了,所以剛才一直都很瀋得住氣。
宋掌恒道:“算起來,小人隻不過是老太爺的一個遠房堂侄而已。”
華威道人道:“你知道這把劍是什劍?”
宋掌柩道:“這就是宋家的祖宗劍,傳下來的四把賓劍之一。”
劍光一閃,劍氣就已逼人眉睫。
華威道人長長歎了口氣,道:“好劍!”
宋掌櫃道:“的確是好劍!”
華威道人道:“閣下配不配用這把劍!”
宋掌櫃道:“不配。”
華威道人道:“那閣下為何還不將這把劍送還給玄少爺!”
宋掌櫃道:“小人正有此意。”
他說的是老實話,他本來的確早就有這意思了,卻不懂華威道人這是什意思。
可是他看得出宋鳳凰懂。他們是經過患難的夫妻,他們已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現在她的丈夫要人將這柄本來屬於她的劍送給別人,她居然沒有一點懊惱憤怒,反而露出種說不出的溫柔和關切。因為隻有她懂得他的意思,他也知道她懂。
劍已在宋玄手裏。可是他們兩個人誰都沒有再去看一眼,隻是互相默默的凝視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華威道人忽然道:“再過幾天,就是十一月十五了。”
宋鳳凰道“好像還要再過八天。”
華威道人道“到了那一天,你嫁給我就已有整整二十年。”
宋鳳凰道“我記得。”
華威道人道:“我從小就有個誓願,一定要到成名後再成親。”
宋鳳凰道:“我知道。”
華威道人道:“我成名時已四十出頭,我娶你的時候,比你就整整大了二十歲。”
宋鳳凰笑了笑,道:“現在你還是此我大二十歲。”這地方不止他們兩個人,他們卻忽然說起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私事來。
他們的聲音都很溫柔,表情卻都很奇怪,甚至連笑都笑得很奇怪。
華威道人:“這二十年來,隻有你知道我過的是什日子。”
宋鳳凰道:“我知道,你你一直覺得對不起我。”
華威道人道:“因為我敗了,我已不是娶你時那個華威道人,無論到了什地方,都已沒法子再出人頭地,可是你”他走過來,握住了她妻子的手:“你從來也沒有埋怨過,一直都在忍受著我的古怪脾氣,沒有你,我說不定早已死在陰溝裏。”
宋鳳凰道:“我為什要埋怨你,這二十年,每天早上一醒來,就能看見你在我的身邊,對一個女人來說,還有什事能比得上這種福氣。”
華威道人道:“可是現在我已經老了,說不定那天早上,你醒來時就會發現我已離你而去。”
宋鳳凰道:“可是”華威道人不讓她開口,又道:“每個人都遲早會有那樣一天的,這種事我一向看得很淡,可是我絕不能讓別人說,宋家的姑奶奶,嫁的是個沒出息的丈夫,我總要為你爭口氣!”
宋鳳凰道:“我明白。”
華威道人握緊她的手,道:“你真的明白!”
宋鳳凰點了點頭,眼淚已流下麵頰。
華威道人長長吐出口氣,道:“謝謝你。”
謝謝你。
這是多俗的三個字,可是這三個字此刻從他嘴裏說出來,其中不如藏著有多少柔情,多少感激,汝得連化都化不開。
娃娃的眼淚已濕透衣袖。現在連她都已明白他的意思,連她都忍不住要為他們感動悲哀。
華威道人已坐下來,坐在草地上。草包早已枯黃雖然在少年情侶的眼裏,這裏還是綠草如茵的山坡,那也隻不過因為在情人心裏,每一天都是春天,每一季都是春季。
他們都已是多年的夫妻,他們的愛情久已升華。
他坐下來,將手裏提著的黃布包擺在膝蓋上,慢慢的抬起頭,麵對著宋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