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龍說什麼士他隻說了三個字,除了這三個字外他實在想不出還能說什麼?他說:“恭喜你。”
冷月。新墳。”獨孤劍之墓”。
用花岡石做成的墓碑上,隻有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因為無論用多少字,都無法刻劃他充滿悲傷和傳奇的一生。這位絕代的劍客,已長埋於比。他曾經到達過從來沒有別人到達過劍術巔峰,現在卻還是和別人一樣埋入了黃土。
秋風瑟瑟。宋玄的心情也同樣蕭瑟。張同威一直在看著他,忽然問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死而無憾?”
宋玄道:“是的。”
張同威道:“你真的相信他殺死的那條毒龍,不會在你身上複活?”宋玄道:“絕不會。”
張同威道:“可是你已經知道他劍法中所有的變化,也已經看到了他最後那一劍。”
宋玄道:“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能同樣使出那一劍來,那個人當然是我。”
張同威道:“一定是你。”
宋玄道:“但是我已經終生不能再使劍了。”
張同威道:“為什麼!”
宋玄沒有回答,卻從袖中伸出了一雙手。他的兩隻手上,拇指都已被削斷。
沒有拇指,絕不能握劍。對一個像宋玄這樣的人來說,不能握劍,還不如死。
張同威的臉色變了。宋玄卻在微笑,道:“以前我絕不會這麼做的,寧死也不會做。”
他笑得並不勉強:“可是我現在想通了,一個人隻要能求得心裏的平靜,無論犧牲什麼,都是值得的。”張同威沉默了很久,彷佛還在咀嚼他這幾句話裏的滋味。
然而他又忍不住問:“難道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是值得的麼。”宋玄道:“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平和安詳:“我隻知道一個人心裏若不平靜,活著遠比死更痛苦得多。”
他當然有資格這麼樣說,因為他確實有過一般痛苦的經驗,也不如接受過多少次慘痛的經驗後,才掙開了心靈的枷鎖,得到解脫。
看到他臉上的平靜之色,張同威終於也長長吐出口氣,展顏道:“現在你準備到那裏去!”
宋玄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我已經應該回家去看看,可是在沒有回去之前,也許我還會到處去看看,到處去走走。”
他又笑了笑:“現在我已經不是那個天下無雙的劍客宋玄少爺了,我隻不過是個平平凡凡的人,已不必再像他以前那麼樣折磨自己。”
一個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究竟要攸個什麼樣的人?通常都是由他自己決定。
他又問張同威:“你呢?你想到那裏去!”
張同威沉吟著,緩緩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應該回家去看看,可是在沒有回去之前,也許我還會到處去看看,到處去走走!”宋玄微笑,道:“那就好極了。”
這時清澈的陽光,正照著他們麵前的錦繡大地。
一這是個單純而簡樸的小鎮,卻是到天雄山去的必經之路。他們雖然說是隨便看看,隨便走走,卻還是走上了這條路。有時侯人興人之間的關係,就像是你放出去的風箏一樣,不管風箏已飛得多高,飛得多遠,卻還是有根線在連係著。
隻不過這條線也像是係在河水中那柄劍上的線一樣,別人通常都看不見而已。
這小鎮上當然也有個不能算太大,也不能算太小的客棧。這客棧裏當然也賈酒。
張同威道:“你有沒有見過不賈酒的客棧!”
宋玄道:“沒有。”
他微笑:“客棧裏不賣酒,就好像炒菜時不放鹽一樣。不但是跟別人過不去,也是跟自己過不去。”
奇怪的是這客棧裏不但賣酒,好像還賣藥。
隨風吹來的陣陣藥香,比酒香還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