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月明·行【第二季】(伍拾捌)
當你機關算盡,窮盡一生登臨絕巔後,才發現自己隻不過是一盤大棋中的棋子時,那種絕望和無力感會侵吞你的一切。
————皇帝
【開封皇宮·延福宮·晴夜】
在大太監的引路下,王安石略帶慌忙的來到了皇宮後院,皇帝的緊急召見讓他膽戰心驚,自從上次進宮稟告後,回到府中依舊思索著蘭將軍一事,隨後低聲詢問著前麵引路的大太監,並“不經意”間塞了一塊小玉過去,大太監也是繼續引路,但是隻限二人的語調響起:“王大人,陛下隻是突感無趣,邀大人進宮下棋而已,還勿多想。”王安石自然稱是,隨後放鬆了一下身體,調整了一下思緒。
燈影闌珊,婆娑疏影。在一處靠近池塘的涼亭內,皇帝已經等候,微微低頭,單手扶著下巴,眼睛看著眼裏的棋局,似是想著什麼。大太監帶到後,在皇帝耳邊輕語後便恭敬的退下了。王安石早已跪拜在地,額頭碰地,等候著皇帝的傳召。過了一會,皇帝富有磁性的聲音響了起來:“王愛卿不必拘禮,朕晚上有點無聊,隻是想找人下盤棋而已。”王安石謝主隆恩後,畢恭畢敬的在皇帝對麵坐了下來,眼神掃過棋盤後一愣:“陛下,這副已經是殘局,逾百手而難分難解。”皇帝另外一隻手拿起了白子,卻一直在思考該怎麼落子:“愛卿說的不錯,這是一副大殺局的殘局,這條白色巨龍蜿蜒了整局,卻依然是被黑子無情鎮殺,愛卿若你是黑子,下一步是如何呢?”一雙平和之色的眼睛盯上了王安石,卻讓王安石如坐針氈,看似黑子落子,卻暗含玄機,不能不讓他慎之又慎。
王安石小心翼翼的說:“微臣愚鈍,未能領悟聖上高意。”皇帝收回了目光,語氣平緩的說道:“江南天泉山莊今晚有宴席對吧。”王安石回答稱是。皇帝在手指間來回流動著那枚白色的棋子,繼續說道:“愛卿,你說最精妙的棋局是什麼呢?嗬,在朕的麵前就如此誠惶誠恐嗎?這偌大的宮殿,卻連個知心好友都沒有,隻能將自己徹底無縫的包裹起來,朕是真龍天子,朕是九五之尊,是天下至道的唯一。拋開這些虛無,朕也隻是一個普通人,你說對吧,王愛卿。”王安石被驚嚇的已經跪拜在棋盤旁邊的空地上,額頭點地:“陛下,此乃誅心之言,陛下乃天子之軀,享有天倫大道。怎可與我等凡夫俗子自貶。”
皇帝起身扶起了王安石,二人重坐下後,皇帝將白子落在了最為凶險的一步後,繼續問著王安石:“此處如何?”王安石看著白子落處,沉聲說道:“十死無生。”說完自己拿起黑子也放了下去,堵住了唯一的生門,對身處其中的白子造成枷鎖之勢。隨後問道:“陛下對江南之地如何決斷?”皇帝不言,隻是又下了一步:“這枚白子知道自己是枚棋子,可她依然選擇身處這十死無生的絕境中,愛卿認為是為什麼?”王安石搖了搖頭:“看來陛下早已成竹在胸,微臣不敢班門弄斧。”皇帝輕笑了一聲:“精妙的布局者,會把自己都算到棋局之中,這次的天泉鴻門宴也是她自願前去的,而朕隻是在外麵替白子準備好退路而已。”說完,又輕飄飄的落下一子,頓時讓棋局形式陡然轉變,在外圍的白子隱隱成合圍之勢。王安石看到後擔心的問道:“那身處絕境中的白子這次需要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嗎?”皇帝沉默了一下,繼續落下一子,在那枚絕境的白子旁邊:“所以我給白子了一份禮物,雖然這枚白子以前是黑子,但是現在,她就是白子。”這讓王安石突然想起常伴蘭將軍左右的侍女。
王安石微微一愣:“可她是龍。。。”皇帝直接打斷了他即將說出口的話:“跳梁小醜,還敢自稱【龍鱗】【從龍衛】【龍須】【十二衛龍使】,還有其他的【影八荒】?這步棋我引導了很多年,今晚就要和他試探一擊了。”王安石悚然一驚:“陛下,這個棋局未免太大了吧。整個江南都已經入你的棋盤了嗎?”皇帝目光如電,緊緊盯著棋盤:“這盤棋出乎你所想的大得多得多,天地為盤,世間皆棋,芸芸眾生,均為我子。”王安石身體不由的顫了一下:“那。。。和陛下對弈之人?”皇帝沉默不語卻突然遙望東南角,那是江南的地方,喃喃自語:“【寒鴉】,你們可別死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