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大牢內的神人足跡(四)
時近三更,狄仁傑已經睡下。聽說鄧召有急事來報,他急忙披衣下床。聽鄧召將事情的前後經過說一遍,狄仁傑坐在椅上好長時間未說話。他拿起筆來與奏章,但寫了幾個字就放下了筆。他想站起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吐出了血來。狄光嗣見父親吐血,要讓家人請大夫。狄仁傑擺擺手,氣喘著說:“救人要緊。”他喘息著想了一會兒,招手讓鄧召上前,低聲囑咐了幾句,催鄧召速回監獄,照計行事。看著鄧召出了門,狄仁傑又讓兒子去取洗臉的銅盆。狄光嗣不知父親要銅盆何用,急忙取來。狄仁傑掂了掂銅盆,又舉在臉前自言自語地說:“為了魏元忠和三百多受難百姓,老夫就荒唐一次吧。”隨後,他低聲對兒子說了幾句話。狄光嗣笑著接過銅盆,叫上一名護衛悄悄出了門。三更時分,京畿大牢西排的幾個牢獄中,被武三思抓來的三百多名老百姓一齊大叫起來。守牢的獄卒不知出了什麼事,急忙報告獄官。獄官帶人趕往大牢,卻聽見風中傳來奇異的聲音,這聲音似帶銅聲,低沉、莊嚴又非常清晰地說:“佛祖創立佛教,是以大慈大悲為宗。追求奢華,使民不聊生非佛祖意願。則天女皇乃聖明人主,不會冤屈爾等。為佛堂事入獄者天明必得釋放。”獄官來到牢房查問,有幾個老者說見一金甲神人站在花園處,身高數丈,滿麵紅光。因牢中人聲嘈雜,神人說的話他們沒有聽清楚。如此怪事,獄官不敢怠慢,急忙叫上身邊幾個獄卒向徐有功報告。徐有功已聽了鄧召傳話,他佯裝驚恐,帶著獄官和獄卒向皇宮奔去。一行人趕到皇宮,天還未交四更。武則天在夢中聽宮人稟報,急忙下了龍床。她聽了徐有功的話,又仔細詢問了獄官和獄卒關於金甲神人的事。想了一會兒,隨即吩咐掌燈備輦,擺駕京畿大牢。武則天在值夜宰相和大臣的簇擁下來到監獄,鄧召和幾個巡查獄卒已在花園裏發現了大腳印。眾人高舉燈籠,引女皇近前觀看。隻見大腳印上刮了一層霰雪,輪廓更加分明。武則天看著看著臉上有了笑容,她立即傳旨:大佛殿堂停建;釋放魏元忠、官複原職;釋放因大佛殿堂入獄的百姓;春節後國號改為大足元年,大赦天下,以謝天神。武三思早起趕到宮院,卻見宮牆外已貼出了皇上的旨意布告。眼見自己費盡苦心策劃的好事,卻被人利用鬧出了這麼一個結果,氣得他一下癱在地上。狄仁傑聽兒子說了女皇的旨意,長歎一聲說:“以大足為國號,荒唐萬古啊。”他連連歎息,含淚離開人世。魏元忠出獄後,先去拜謝狄仁傑。進了府門,聞聽噩耗,跪爬到狄仁傑屍身旁,哭了很久很久。公元701年春節後,武則天下旨召告全國,將改了不足八個月的久視元年改為大足元年。可能她也感到以“大足”為年號有點不雅,至當年十月,又將年號改為長安元年。一個皇帝在一年中三易年號,在曆史上也是罕見的。武則天此事如些荒唐,據說就是因為她看到了神人的足跡。
一計之禍(一)
明朝正德十六年(1521)三月十四日,皇上朱厚照病死。朱厚照沒有兒子也沒兄弟,諸親王虎視耽耽地欲爭皇位,握有重權的奸臣也各有異誌,兵亂國崩的局麵一觸即發。忠良臣設計保國除奸、扶新皇上登基。新皇上卻恩將仇報……上篇:保國大計結禍胎三月十六日一早,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毛紀匆匆奔向皇宮。昨天,朱厚照的母親、暫時執政的張太後聚齊內閣大臣,秘密議定由朱厚照的堂弟朱厚璁繼承皇位,及到商議如何迎立新君時,卻誰也想不出好辦法。朱厚璁的父親朱佑元是朱厚照的父親、孝宗皇帝朱佑堂的親弟弟。按祖製隻有他繼承皇位才能鎮朝安民。然而,朱厚璁遠在安陸藩鎮(今湖北鍾祥),離京數千裏。如今心懷叵測的親王和奸臣們蠢蠢欲動,誰敢保朱厚璁進京路上不被明弑暗殺?誰又敢保新君來京之前宮廷內不出大變?毛紀想著心思剛走到東華門,抬頭見守門的禁軍換成邊防兵,驚得他差點喊出聲來。率人守門的將宮見毛紀來到門前,打了一拱說:“請閣老大人暫且回府,今日不許任何人進宮。”毛紀一怔,曆聲問:“先帝駕崩,新君末立,皇太後居深宮之內,何人讓你在此守門的?”這位將官呐呐地說:“為軍者隻聽將令,此是平虜伯江彬大人的安排。”聽到江彬的名字,毛紀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昨日在宮中議事,皇太後和閣臣們最擔心的就是江彬叛亂,今日江彬令邊兵占住宮門,難道他真要造反?江彬原是大同軍營的一名遊擊,屬無品級武將。正德六年,河北人劉六、劉七、率領京畿百姓起義,皇上朱厚照在京郊遊玩,險些被起義軍捉住,是江彬率遊擊軍救他回城的。江彬有救駕之功,被朱厚照收為義子,又封為平虜伯。如今掌管京城十二團營和錦衣衛,權勢顯赫。皇上病重期間,江彬以加強京都防衛為名,將他家鄉宣州(今河北宣化)兵調來,安排他的死黨率領。今天守宮門的正是宣州兵將。毛紀知道,江彬如今要占皇城易如反掌。然而,這個平日仗勢欺人、無惡不做的家夥若坐了皇位,朝中大臣都不會服氣,駐各地的朱氏藩王們也會擁兵自立。國內一亂,外幫定然乘虛侵入,局麵將不可收拾。他越想越怕,急切地問:“平虜伯今在何處?”守門將官說:“現在金殿。”毛紀皺皺眉,推開守門軍士直奔太和殿。守門將官一愣,手握劍柄緊緊地跟在他身後,。毛紀剛到太和殿門外,就聽到裏邊傳出大笑聲。他走進殿門,眼前情景氣他咬牙切齒:江彬身穿龍袍坐在皇位上,麵前有十幾名武將戲鬧著學參拜。原來他們正在演練朝儀。江彬見毛紀進殿,立該板起臉。他罵了聲守門將官,說:“為何放人進來?”說罷一揮手,殿內叛將一個個收斂了笑容,各自操起刀劍,慢慢向毛紀圍過來。麵對刀劍,毛紀強壓住心頭怒火,譏諷地說:“平虜伯,你未免有些太急切了吧?”江彬哈哈大笑,說:“如今皇城九門都是我的人守著,奪宮隻是一句話的事。朝中大臣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閣老若肯幫我,仍為朝中權貴。倘若不識事務,嘿嘿,”他陰笑了一聲,又說:“朝中權貴和天牢死囚可是天壤之別啊。”毛紀正想不出阻止江彬叛亂的辦法,江彬話中的“死囚”二字令他心中一動,猛地想出一條保國除奸妙計,他看看麵前的刀劍,裝出膽怯的樣子,說:“奪位改朝是大事,我勸你們不要太急燥。倘若各地藩王聯合來攻,一座孤城守不幾日啊。”江彬還沒說話,他身旁的都督僉事李琮大聲說:“兵來將擋。改朝若成富貴無比。不成我等去塞外另立國,大丈夫一生就該轟轟烈烈幹一番事業。”毛紀苦笑著搖搖頭說:“平虜伯本有天子之份,可惜缺少好謀士啊。”江彬聽毛紀說出此話,急忙喝退眾將。賠著笑臉說:“閣老才高學深,江彬誠心求您輔佐。”他雙手扶毛紀坐下,請他幫助出主意。毛紀先讓江彬談談奪位改朝的計劃。江彬說:“我等反複商議了。如今朱氏親王中,隻有朱厚璁可以繼承皇位。我是先帝義子,有朱厚璁在,則無我的份。我要派人去安陸先殺了他。”毛紀大驚,他故作鎮靜地想了一會,搖搖頭說:“安陸離此數千裏,藩王府戒備森嚴,派去的刺客一旦失手,泄露了機密,反而壞了你聲譽。”他湊到江彬麵前,又低聲說:“如今是皇太後號令天下,你想奪位改朝,應該從她身上想主意才對啊。”江彬愣愣地看著毛紀,說:“請閣老指點,當前我該怎麼辦?”毛紀想了想,說:“假報朱厚璁謀反,讓太後下旨處置他。再想法哄太後歡心,讓她造遺詔傳你皇義子繼位,這樣不動刀兵,臣民心誠悅服,你的皇位才穩啊。”江彬聽罷“啊呀”一聲,向毛紀深施一禮說:“大事若成,閣老當為一朝首輔。”毛紀說:“你要囑咐帶兵將領,嚴肅法紀,保護皇城,讓臣民敬服,哄住皇太後。”他見江彬頻頻點頭,站起身來說:“我立即進宮報朱厚璁謀反,明日早朝你也要如此上奏。”他又低聲囑咐江彬幾句,看著他率領叛將退出宮門,才匆匆向內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