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紅在我身邊似乎在說著什麼,我則冷著臉,心煩意亂地翻著課本……
“轟隆隆”一聲,忽然地動山搖。
屋內的女生都發出驚叫。話音未落,忽然有校工衝了進來道:“日本人來了,快,快,嚴先生,快帶著學生去倉庫!”
嚴先生一句話也不多說,隻道:“跟我來。”
說著,帶著我們出了教室,走過長廊,一拐彎向樓下跑去。
“快!”嚴先生指著樓下道;“從這裏走。”
我們慌慌張張地向樓下跑去,轉過樓後,見張校長咱在哪裏,跺著腳道:“快,快,下去,誰也不準出來!”話音未落,忽然一頭栽下!
“啊——”女生都慌張地叫了起來。
“叫什麼?”嚴先生跑了過來,腳下的鞋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俯下來扒開張校長,見其一臉的血,沉聲道:“他被流彈擊中了,看來鬼子不遠了,你們快下去!”說著,拽著一個女生向下一推。
那女生正在尖叫哭泣,被她塞了下去,聲音立時低了,大概這樣的氣勢震住了我們,大家停止了尖叫和慌張,紛紛走了下去。
下麵是個倉庫,也是一個地洞,大概兩米多高,幽暗深遠,我們下去的時候,看到很多女生蹲在哪裏,大概是別班的同學。
等我們都下來了,麗紅見嚴先生不肯下來,叫道:“先生!”
“你們好生等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嚴先生的臉在洞口閃了閃,便蓋上了洞口,一片漆黑,靜寂無聲。
上麵的炮聲忽然停止了,似乎有許多腳步聲,“咚咚”地踏著地板,大家不由屏住了呼吸。
許久許久,等那聲音沒了,有人輕輕道:“我想回家。”
悲傷是可以傳染的,大家都是十六七歲的姑娘,從來都是溫室裏長大的,何曾經曆過這些? 黑洞裏傳來陸陸續續地嗚咽與哭泣,隻是好歹沒有人敢大聲,隻是這麼哽咽著,仿佛受了很多委屈。
而我,卻意外地坦然。我靠著牆,蹲在地上,沒有哭,反而生出一絲幸災樂禍的心,因為戰爭來了,她們是從白日到了黑夜,而我,卻一早就沒好日子過了,娘死後,爹隻知道抽鴉片,萬事不理,小娘恨不得我快死,老太太裝聾作啞,一家子欺負我這沒娘的孩子,戰爭來了也好,讓他們都死,都死!
我閉上眼,嘴角浮出一絲猙獰的冷笑。
“一直這樣子可不行,非餓死不可。”黑暗裏有人忽然打斷了哭泣。
“那你想怎樣?”麗紅的聲音響起道:“嚴先生讓我在這裏別動的。”
“若是嚴先生跟張校長一樣,中了流彈死了呢?我們豈非要活活餓死在這裏?”那人反駁道。
麗紅沉默了一會兒,道:“也不過過了一上午的時間,起碼再等一晚上看看。”
“我不要,我不要在這裏睡,髒死了。”有人站起來,怕打著自己身上,道:“要留你留下,別連累我們。”
麗紅氣得站起來道;“這是什麼話?日本鬼子會做什麼,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咱們聽過的事兒還少嗎?
這話似乎震住了所有人,黑洞裏又沉默了下來。
這裏是個防空洞,雖然有通氣孔,可是空氣依然潮濕汙濁,再加上老鼠吱吱的叫聲,聽著十分瘮人,終於有人挨不住了,站起來道:“我要走了,不管你們,我可不想死在這裏,好歹出去能有吃有喝。”
麗紅此時卻再也沒說什麼,隻陰森森道:“你想怎樣,我們都管不著,可上去別供出我們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