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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的日子(上)
現在回想起來,差不多每個男孩兒最初的改變,最初的痛徹心扉,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一個女孩兒。
那個暑假的記憶,漸漸模糊,我依稀記得那個暑假天氣燥熱,像是蓄勢待發的火山,期末考試結束後偉哥就見不到蹤影,好像被曬得人間蒸發一樣。我一個人無所事事的呆在家裏避暑,我有時候回想起那個叫陳凱絲的女孩兒,當然,更多的是想起我的那本《中學物理》。我也時常想起冰雪美人,那個叫鄧潔的姑娘,我想我是有點喜歡上她了。
這期間有兩件事情比較印象深刻,第一件是我媽收養了一條小狗,是一隻京巴串,母的,才一個月大。不可愛也不漂亮,傻乎乎的,兩隻眼睛倒是很大,簡直大得要冒出來一樣。我媽給它取了個名字,叫虎妞兒,來家裏第二天就偷吃排骨,被我爸打個半死,後來長大點發現牙齒全都是七擰八歪的,就是那時候啃骨頭的後遺症。
第二件事情是暑假快過了一半的時候,高偉忽然來找我。平時虎妞兒聽見動靜就叫個不停,真******有陌生人進來了,它反而躲進了床下麵,這狗真是不可理喻。
偉哥一進來就翻我們家冰箱,拿出冰棍就咬。我對高偉說:“喲,偉哥您這是禁閉結束啦?”
高偉說:“你才被關禁閉呢。放假開始我媽就給我報了補習班,並且一直‘押送’著我去上,今天她沒空送我,這不趕緊找你來報個平安。”
我一聽就樂了,“怎麼個情況?一有空就耽誤我學習來了。”
高偉:“滾蛋。”
那天我倆去玩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才依依不舍離開網吧,出了網吧門口往家走就遇上了人妖。那是我一生第一次看見人妖,我跟偉哥光著膀子像兩個小混混遊蕩在街頭,這時候一個高挑女郎走在我們的前麵,大腿裸露,燙著頭發,我心想這妞兒膽子不小啊。偉哥一個勁兒的給我擠眉弄眼,拉我去看那妞兒的正臉,不看不要緊,這一眼看得我倆麵如土灰——這女人正臉完全是個塗脂抹粉的男人臉!還******胡子拉碴的。“女人”看了我跟高偉一會兒,忽然伸手摸了我一把,我當時就傻了,我聽見她說:“小哥倆這麼晚了上哪兒呀?”****她的聲音明顯是男人嗓音!偉哥也楞了,我心裏好像灌了一坨冰,冷汗順著臉就往下淌,那天晚上我是真慫了,我顫顫喲喲地說:“我們回家。”“女人”又拍了拍偉哥的肩膀,接著問:“你們倆住哪兒啊?”偉哥嚇得脫口而出:“就這兒,就前麵。”說完還不忘指了指前麵。
後來我倆加快了腳步慌忙逃竄。那個時候,“人妖”二字我們聽說過沒見過,不久我們常常在市場看見這些“人妖”,她們光天化日出現在大家眼前買菜聊天,穿著超短裙和高跟鞋,絲襪大腿看得人們反胃,即便是濃妝豔抹也無法完全掩飾嘴上的胡子拉碴,她們走過之處回頭率百分百,大家看到他們都皺眉頭,可是她們卻談笑風生,完全的不予理睬。我不了解當時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隻有我們那片兒這個樣子,還是全唐城,或者是全國都忽然出現這麼一群人。但是這種情況到我上高中時候就再沒見到了,“她們”好像憑空出現,又忽然消失,直到我上大二那年在鄭州的一家飯館,又遇見了一個人妖,而且還坐在了我旁邊,吃起飯來康康作響,我當時有一種衝動,想找個借口削他一頓,但是沒敢,心理陰影太大。
暑假就在我的不經意中結束了,那些日子就像輕輕柔柔的雲,眨眼間就從麵前飄了過去,那是如雲般的日子。
2003年的秋天依然炎熱,我就這樣升上了初中三年級。剛一開學氣氛就變得很嚴肅,果然像是戰前的總動員,差不多全世界隻有我國,把升學視為一場戰爭,還美其名為沒硝煙。新學期轉來幾個新同學,在影視、小說等藝術作品裏,一般轉校生都是故事的焦點,事實上也是這樣的。不過非常失望,轉來了兩個男生。一個叫董學,這個名字給他算是白瞎了,他的成績永遠徘徊在倒數第一與第二之間,別人根本無法動搖。此人頭部生得極為碩大,我給他取了個外號,名為大頭。許多年以後,初中同學聚會,他已經有了自己的轎車,站在人群中一臉富二代的樣子,此時他甚至連自己的外號都加以否認,他反複強調自己的頭並不大,而是臉大。我告訴他,滾蛋吧,“大臉”這個外號是別人的。大頭嘴上總是說自己要低調,但是事實上總是事與願違。大頭到來之後很快與我們熟識,多少有點一丘之貉的意思。
另一位轉校生就悲慘許多,我必須承認他的悲劇有部分是我造成的,但這歸根結底是班主任程老師一手造成的——開學第一天重新排座位,老師拆開我跟高偉是情理之中,但她竟然把我跟這個新來的家夥趕到了靠後門的犄角旮旯坐同桌!這一招實在陰險,兩害相權也好,自生自滅也罷,總之從此我的初三暗無天日起來。
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到不少奇怪的人給你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我沒遇見楞叔的時候,靳文凱算是個怪人,但是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靳文兄走了,楞叔的到來顯得那麼讓人驚豔。“楞叔”就是我那新同桌,這個外號自然也是我取的,被廣大同學評為年度最佳綽號。楞叔長得實在太楞,平心而論他並不難看,眼睛很大,但就是五官組合在一起就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頭發的自來卷實在是誇張至極,這樣就使得他看起來好像是個外星人,沒錯,他第一個外號就是“外星人”,隻不過後來被我的“楞叔”取代而已。楞叔穿運動服的穿法是把長袖上衣放進褲子裏麵,這種行為藝術一般的打扮,配上他的外形,回頭率高秒殺全校所有美女。
楞叔真名叫郭驍夫,真是個霸氣外露的名字!但是不幸的是,大家第一次聽到都以為是“郭樵夫”。我問他:“怎麼取了這麼個名字呀?樵夫,砍柴的人的意思嗎?”楞叔大嘴一撇:“是驍夫!英勇強悍的男人的意思。”我不禁喃喃道:“****。”
楞叔剛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異樣。直到我發現這個家夥上課的時候老是臉對著我,開始的時候我並不在意,但是他一直這個樣子,我實在是受不了。我對他說:“你敢不敢正視黑板聽老師講課啊?”我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家夥是個斜眼,必須身子傾斜45°,一隻眼睛斜著看黑板才舒服。楞叔其實是個化學天才,後來的幾次考試,化學總是差兩三分滿分,理科也都很強,有傳言他晚上學習到三點,白天來教室睡覺。總之關於楞叔的軼聞,其實從這時候才剛剛拉開序幕。楞叔來到我們班第一個星期,在一家英語補習班裏被人反鎖在教室裏,楞叔大吼一聲:“嘿!”大概是想起來自己豪邁的名字,居然學起來降龍十八掌,朝門猛拍。事後據一起上補習的同學說,他正拍在玻璃窗上,玻璃碎了一地,楞叔手裏還紮著幾塊,楞叔當時就愣了,用手拔出玻璃還盯著自己的手好一會,直到鮮血冒出來,楞叔才感到痛苦,叫得撕心裂肺。第二天他來到我身邊,右手基本廢了,被包紮的裏三層外三層。接著是他來到後的第二個星期,可能是因為手傷的原因,又出了車禍。具體狀況不明,但是他上午出的車禍,下午就上學來了,頭上又是裹得好多層,像是半個木乃伊一樣。楞叔在全班的哄笑中走到我們的犄角旮旯坐下,然後我聽到他對我說:“早上我騎車撞汽車上了。”我看他竟然還嘴角微微上翹,但是此時此刻的樣子實在可憐,我說:“快轉學吧,在待下去你就體無完膚啦!你看你,老弱病殘你占了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