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漸濃,滄浪城主花譽廣發英雄帖,邀請各路俠客聚義滄浪城。
長葉林,小木屋。孤鴻散人推開木門,看到淩風正仰在床上,享受著秋日殘存的陽光,他的臉承載著陽光,像是多情的少年在凝望癡情的姑娘,無論如何,他手裏的刻刀始終不曾停下,他在雕刻一個女孩,一個讓他牽掛了數年的女孩。雕刻好了,他總覺得不妥,又把輪廓劃去,重新刻。原本一塊三尺見方的木頭被他改成了三寸見方。木屑落滿了他的衣衫,他似乎渾然不覺,盯著眼前的木刻出身。
天真漢搖搖頭:“何必如此執迷。”
淩風苦笑:“又到秋天,那天來了。”
最近,淩風收到一封書信,是陸婷寄來的,書信很簡短“妾身入蜀,盼君來。煙雨閣陸婷。”
天真漢道:“我一直告誡你,色是刮骨刀,酒是穿腸藥,少年啊,早悟早了。”
淩風搖頭。
孤鴻散人問:“少年,相思苦否?”
淩風道:“苦。”
孤鴻散人問:“愁否?”
淩風道:“愁。”
孤鴻散人道:“這就怪了,你既已知苦知愁,為何還沉湎其中啊!”
淩風道:“我非隱士,亦非仙人,跳不出紅塵,斬不斷七情六欲,既如此,讓這愁腸再添上幾尺,又有何妨?”
孤鴻散人道:“灑脫如你。”
天真漢道:“那你要入蜀了”
淩風苦笑:“好像是這樣”
窗外大雁幾行,南飛。有隻鳴叫淒慘的,似是離群孤雁,仿佛任意吼一聲,孤雁就會因驚嚇而落地。
老實人的腳步聲響起,他的腳步很輕,似乎是不想叨擾這份寧靜,人未見,聲先至:“淩風,滄浪城城主的拜帖。”
淩風接在手裏,帖子頗為精美,紋花雕龍,大紅的封麵,金絲線縫合,打開來看,裏麵一片豔紅的楓葉。花譽的字體飽滿圓滑,用金一描,又平添不少大氣,上書:
“淩兄見信如晤,滄浪楓葉紅矣,花譽不才,願邀天下群豪共觀之,尊駕肯賞光否?愚弟花譽再拜”
淩風問:“你們收到沒有?”
孤鴻散人道:“當然,否則你以為我們來找你幹什麼?”
淩風大笑:“我以為你們來找我喝酒。”
老實人問:“去是不去?”
淩風道:“當然去,敞開了吃,敞開了喝,把花譽這小子吃窮。”這已是他第三次去滄浪城。
快馬踏清秋,逆風挾草走。淩風很喜歡這種感覺,可惜這種感覺隻有在他有錢買馬的時候才有。有錢就當快意:一個遊子,既要學會節省,更要學會享受。該賺的銀子不要讓他逃掉,該花的銀子就花個痛痛快快。淩風的第二條生存法則就是:離家在外的人千萬不要虧待自己,否則,會想家的。
古道,西風,斜陽,勁馬,烈酒。四匹馬,十六塊蹄鐵在青石板上踏踏作響。紅葉被一片片揚起,在秋風中恣意起舞,落下,又起舞,就像豔紅色的蝴蝶雙雙,相伴而舞。淩風心想,如果那個她能陪自己縱觀景,該多好。
滄浪城的輪廓又在眼前。花家的金獅紅旗高擎入雲,方圓數裏都能看到這麵紅旗。花譽的手腕很硬,硬到可以讓滄浪城在亂世中屹立不倒。大紅城門的鍍金銅獸首咬著門環,也咬住了整個秋。滄浪城東是一片楓葉林。
淩風為了一飽眼福,不從北門直入,而是策馬奔向城東楓葉林,在林子裏賞了個夠,才徐徐掉馬回城。一是因為林子裏的楓葉太美了:古龍會說楓葉紅的像少女的唇,金庸會說芳林三千,落葉翩躚。可我既不是古龍,也不是金庸,在我眼裏,楓葉固然美,可已經入秋了,秋大都淒涼,秋的殘陽則是淒慘,淒慘意味著別離。秋的殘陽殘存著夏日灼人的光熱,也蘊藏了冬季刺人肌骨的寒意。
殘陽將光輝灑在楓林間的****上,如金鱗映日,又如霞雲一道,延到林子盡頭。白馬也被映成金色,唯有一抹紅纓迥異於楓葉之紅,孤高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