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冰節(1 / 1)

我出生的那一天,天上飄著鵝毛般紛飛的雪花。那一天正是坷拉節的第三天,俗稱落冰節。

坷拉節的由來是有故事的;傳說神有三個女兒,每一個女兒都是智慧與美貌的結合體。大女兒名叫天月,主要掌管人的生死;二女兒名叫棋譽,負責每個人一生的悲苦磨難;小女兒取名坷拉,為人間帶來幸福。那時,整個人世間十分混亂,戰火連綿;趕上連年的大旱,農民顆粒無收,背井離鄉;打仗而死的、餓死的、凍死的人已不計其數。蒼天大地之間,觸目可即之處民不聊生。眾民禱告上天,希望神可以幫助人逃過此劫。這時掌管人世間幸福的坷拉終於感應到了人們的召喚,轉世到人間的普通女孩的身上,更名為落冰,解救人們於水火之中;在她出生的第二十八個年頭零三天統一人間,結束了長達百年的混亂的戰爭世界。而人們為了紀念這位神女,將她出生人間的日子定為坷拉節,三天後的國慶日定為落冰節。從此以後世間就有一種傳說,凡是坷拉節出生的女孩長大後都是具有神韻的與世無爭的非凡女子,而落冰節出生的女孩則是擁有帝女之氣的華貴女子。

然而,畢竟這樣發生在幾千年前的故事僅僅是民間的一種傳說,根本就無從考證。隻是剛從母胎中爬出的我實在無法設想就是因為這樣的一個傳說竟改變我了乃至我身邊所有人原本一世又一世平凡而簡單的生死輪回。我那時僅僅知道因我在落冰節出生的關係我被賦予了一個十分美麗的名字——洛繽。

我的爹爹是開州一帶富甲一方的商人。開州百姓曾戲言:棋家的財產世世積累,早已達到富可敵國的地步。其實,我想除了爹爹,沒人比我更清楚家中的“有錢”究竟“有錢”到什麼地步。我常常想,棋家究竟何故積累下如此龐大的資產。這樣的財產似乎根本就是有預謀,或者可以說早在幾百年以前就已經隱隱準備著、虛勢待發著些什麼我根本無法猜透的事情。

爹爹有三房妻子,我的母親是他最小的妾,而且是青樓出身;按理上我在棋家應該是沒什麼身份的;可偏偏我從小就那麼與眾不同。

我從不喜歡與別人爭些什麼卻也絕對不能容忍他人毫無意義的挑釁和公然的出言不遜。我從小習讀兵法,並非是我喜歡,隻是那些東西竟有時莫名的吸引著我的心誌。我有悲天憫人的思緒,無法看到別人受苦而自己置身事外;但我卻不喜歡無謂的施舍,因為我知道這種形式的幫助隻能幫他們度過暫時的難關,卻始終沒有辦法徹底改變他們掙紮在生死邊緣的低下的生活。所以我力所能及的改變父親商埠的經營方式,為這些人製造更多的就業機會。

整個開州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棋家有一位有著帝女血統的聰穎美貌非凡的四小姐;每每聽到這樣以訛傳訛的評價,我隻是一笑置之。是,我自己也承認我的確是聰穎;但是這個美貌非凡我可就擔當不起了!雖然我的容貌繼承母親居多,也至多可算姣好罷了,美貌一詞基本上與我的外表是不沾邊的。

母親常說,我的身上有一種可以滲透別人的力量,使得我周遭所有熟識我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對我欽佩、信任不已。有時想想母親說得也不無道理;八歲以前的我不大喜歡與除父母以外的人交往,對幾個兄弟姐妹的認識也是少之又少。每日除了窩在我的洛繽閣裏讀書習武以外,最喜歡做的事莫過於坐在涼亭裏獨自發呆。而幾個哥哥姐姐也隻當認定了我孤僻成性、傲慢無理,同樣是看我不上。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我八歲生日那年,也不知是他們誰興起了為我慶生的念頭,主要是我的生日太過好記——落冰節,國慶日。也許他們幾個隻是想借我生日的光好好玩上一通而已;當那個漂亮的壽糕被端到我麵前時,我著實小小的震撼了一次;我第一次意識到我的人生中並不是隻有自己和父親、母親,也許我應該融入到他們的世界中去。

從此,我不再終日形單影隻,我的兩個哥哥總是摸著我的頭對我百般疼愛,姐姐也喜歡和我說些貼心話,弟弟妹妹們更是對我佩服有加。

父親在家中的形象一直是溫文爾雅的,甚至可以說有些縱容我們這些做子女的。如若不是家中的三位太太都十分柔弱,並且都不喜歡無聊爭鬥,相信棋府後院天天起火。

可是就是這樣一位溫文爾雅的儒士形象的父親卻是我最難以琢磨的。我時常會留意到父親看我的眼神,那樣的眼神中混合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有探究、有欣慰,可我可以感受到更多的情緒卻是一種深深的悲哀。

我時常覺得父親根本就不適合做一位商人;我曾經研究過帳本,自父親接手棋家的商埠後,棋家的資產每年以一定數量比小幅度虧損。然而,父親終日卻像是履行職責一般監守在他不成功的商人的位置上。除了我很少有人知道父親畫著一手好丹青;他每每偷偷完成一副作品時心情都會變得十分雀躍,然而這種好心情卻至多隻能維持上幾天而已,在他臉上接踵而至得卻是更多的惆悵和哀傷。

我想,父親也許從小的願望就是做一位雲遊世間的山水畫家吧!可是他現在終究隻是個為了某種責任而不得不放棄理想的不成功的富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