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真的好不了了呀。
楚風想,但要到自己老死,怕也還要五六十年吧,難道要一個年輕的姑娘家一直在自己的身邊五六十年?
也許時間稍長,她就會厭倦而離去吧。
楚風心想,卻也不能說出來,隻能勉強點了點頭道:“好吧。”
“回去做飯吧。”離綰若無其事地道。
楚風眯起眼看了看天空,太陽果然已經斜掛在了西方群上之後,為青山莽林染上一片血暈的昏黃。
殘陽如血。
楚風默默地想著這個詞彙,然後把目光收到近前,衝離綰微微一笑,有些艱難地向木屋走去。
片刻之後,這一片綿延千裏的蒼茫群山中飄起了縷縷炊煙,在夕陽的映照下,與晚來歸棲的飛鳥相互映照,仿佛是一張屬於家的畫卷,平凡而溫馨。
楚風看著小桌對麵的離綰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不由有些欣慰。
氣海破碎,修為盡喪的他此時也就隻有生活中的瑣碎之事還能做得得心應手,尤其是多年累積下來的廚藝,始終不曾落下。
“人類果然很奇怪。”離綰一邊貪婪地吞咽著食物,一邊道。
楚風看向離綰,有些不解。
“人類的壽命很短暫,但是他們卻還要這麼有質量的生活,又能享受多久呢?”離綰說著,“但是我們尋常的妖族,壽命是人類的兩倍,但是在衣食上的造詣反而遠遠還不如人類,你說人類是不是很奇怪?”
楚風愣了愣,旋即笑了起來,道:“那為什麼不說是妖族奇怪呢?”
離綰一撅嘴,惱怒地抗議道:“妖族哪裏奇怪了,分明是人類奇怪。”
楚風吵她不過,隻能道:“就是因為壽數短暫,所以才更要享受生活才是。譬如螟蛉,朝生暮死,不過一日,若不在這一日之間,多享受一些世間美好,那又何必來這世上走這一遭?”
離綰頭一扭,自顧自地吃著,也不去搭理楚風。
半年時間的朝夕相處,不斷的摩擦衝突使得兩個人早已從有些隔閡的陌生人成為了頗為熟悉彼此的朋友,餐桌上時而的爭吵與沉默並不會讓他們覺得別扭。
甚至於說,這本來就是他們已經習慣的生活的一部分,不僅僅存在於餐桌上——他們生活的各個角落都充滿了這樣會讓半生不熟的人尷尬,他們卻已經習以為常的細節。
離綰的修為也早便到了可以長時間不吃不喝的地步,這隻不過是為了照顧修為盡喪的楚風,才不得不一日三餐如數準備好。
兩人各有所思,默默地吃著,忽然離綰把碗一放,站起身來,極其警戒地道:“有人來了!”
離綰現在的警覺性極度之高,當初楚風暫時沒有性命之虞之後,她便帶著楚風遠離了越界符的出現地點——她甚至連她的父親離贇也有些不信任了。
離若水與岐山遠賓最後的爭執衝突根本不像是臨時起意,如果不是臨時起意,那必然免不了她父親離贇的授意。
離綰其實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轉變,她心目中的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而不是一個機關算盡了的陰險人物。
這樣的轉變,她接受不了,她遲遲不願離開,也有她不知道回到離水要如何麵對離贇的緣故。
離綰一把抓住楚風的胳膊把楚風拖拽出木屋,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緊張地張望著。
天邊有一個黑點正在往這裏趕來,對於方向沒有絲毫的遲疑,仿佛早已確認他們就在此處了一般。
離綰不知道來的人是誰,但是她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楚風看著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才拉了拉離綰的衣衫道:“不妨事,是我的……一位故人。”
他看著那個身影,神情之中也有難掩的幾分驚訝,因為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追到這裏來。
離綰有些詫異地看著楚風,再扭過頭來時,那人已經到了跟前。
那是個紫衣的高挑女子,明亮的紫發束城了一束簡潔的馬尾垂在腦後,她的容顏清秀,身材傲人,眉宇之間有一股嫵媚與清雅所雜糅而成的氣息,讓離綰心中隱隱地生出了些嫉妒來。
“主人。”那女子一見到楚風,便撲了上來,一頭紮進楚風懷中,一雙雪白的玉臂環住楚風的脖頸,嚎啕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