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界,西方荒蕪的戈壁灘。
烈日灼烤著大地,戈壁中騰起縷縷虛煙,灼熱的空氣使得一眼望去,覺得整個世界都隨之扭曲了。
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隻有幾抹無精打采的綠色,還有幾隻沙蜥踩踏著滾燙的砂石,搖頭晃腦地左顧右盼著,尋覓著一點僅有的陰涼。
在戈壁灘的外圍邊緣,一座破敗的酒廬歪歪扭扭地躺著,破爛的木門隨著吹拂過整個沙漠的熱風輕輕搖晃著,不斷發出刺耳的“吱嘎”聲,令人有些牙酸。
酒廬前一杆酒旗高高地豎著,約摸有三四丈高,旗麵髒汙不堪,在不知道堆積了多久的油汙中勉強能認出一個修羅界的文字“酒”。
酒廬中僅有的三張桌子坐了三個客人。
坐在最角落裏,端著酒杯仔細把玩的是一個紅衣紅發,戴著紅色麵紗的紅瞳女子,體形很修長,但在習慣保持修羅相的修羅族人中這個體形則實在有些矮小。
女子露出的上半臉皮膚很白皙,一雙眼睛似乎寫滿了靈性,眉間一團火焰印記,顯示著女子不凡的來曆。
與女子隔了一張桌子,臨著窗坐著的,是一個保持著修羅相的男人。
在修羅相下,男人坐著時身高都足足有兩丈許,勉強躬著身子才沒有穿破酒廬腐敗的屋頂。
男人眼中沒有瞳孔,卻有藍色的火焰燃燒,火焰不時躍出眼眶,令人有些駭然。
男人口很闊,也很方,兩根尖銳的獠牙緊貼著上唇,顯得有些凶惡。
男人的桌上放著的是一隻烤得流油,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野獸。
但是男人似乎沒興趣吃,放在桌上的右手,不斷地輕輕敲擊著桌麵。
夾在那壯漢與女子之間的桌子臨著門口,坐著的是一個很俊秀的男人,一身白衣,一頭打理得幹幹淨淨的銀發,一絲不苟地被一頂古樸的發冠束縛住,一支烏木簪子則水平地簪在發冠上。
男子很斯文地用著桌上的一隻烤野獸,很斯文地用刀,很利落地下手割取肋排上最鮮美的人,每一次下手,切割的程度都剛剛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這個男人也很斯文地用著餐,細嚼慢咽,毫無聲息。
這個男人一眼望去一定會認為是一個很有涵養的人間公子哥,隻有人間才有那麼多繁文縟節。
但是酒廬裏的其他三個人卻不會這樣認為。
因為在男人的右手邊放著一個用粗布裹了的高大物件。
這個物件比一人高還要長些,寬也比一人左右肩寬還要寬些,上大下小。
讓人一眼看過去,就會下意識地認定,這個男人帶著的是一口棺材。
實際上,那的確是一口棺材。
因為這個人,整個六界不會有第二個。
那是一個死而複生,尋找著自己來曆的人。
酒廬的老板,是一個很矮小,很瘦弱的老人,形神枯槁,就像是一盞風中的油燈,隨時都將熄滅。
但是沒有人會這樣認為,因為這個老人是這方圓千裏的唯一一家酒家。
在這死亡之地,沒有人會認為一個平凡的老人,能夠支撐起這樣一個酒廬,盡管它很髒,它很破敗。
老人坐在門口,手裏拿著一根人間才有的旱煙袋,“吧嗒吧嗒”地抽著,不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煙霧繚繞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而老人則露出很享受的神色,輕輕將煙袋在地上磕了磕,倒出燃盡的煙絲,再將新的煙絲填入,開始新的一輪吞雲吐霧。
“叮鈴鈴——”一陣清脆的鈴鐺響聲,三個客人的耳朵同時微微一動,女子依然把玩著酒杯,神色漠然。
壯漢則把頭扭過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望眼欲穿。
那個男子則取出一方白色的手帕,緩緩擦了擦嘴,才輕聲道:“油脂略多了三分。”
透過蒸騰的空氣,可以看到一個小黑點忽然出現在了遠處的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