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並沒有寫上太久,隻是很隨意地寫了有五六百字蠅頭小楷,卻都是魔族文字,才道:“把這些混入功法運轉之中,你先試試,能否順暢無阻地運行真氣。”
女子接過紙張,細細一看,露出幾分愕然的神色,眉頭微鎖,忽而又將深鎖的眉頭舒展開,頻頻點頭,似乎有所體會,渾然忘了外物。
風這才重新斟了一杯茶,從筷簍子隨意取了一雙筷子,對齊,開始用起店家剛上的一些菜肴。
修羅界自然狀況在六界之中最是惡劣,此處又地處荒蕪之地,因此菜肴中鮮有時蔬,反倒是些鳥獸居多,做法也單調至極,無一不是先行炙烤,而後分裂裝盤。
所幸的是店家的燒烤之藝頗深,做出來的烤鳥獸看似平凡,入口卻是極其香甜,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再配合店家取的井水浸泡的修羅界特有的茶葉,頗為香醇,正好能化解肉食過多之後腸胃中的油膩。
風吃得津津有味,沒有對麵那男子般雅致,卻也沒有前方那桌那壯漢進食般粗魯。
壯漢見風用罷,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才艱難地躬著身子上前,很恭敬地道:“風先生,我受人所托給您帶些東西。”
風點了點頭,見那壯漢從懷裏取出一枚玉璧,才微笑搖頭道:“原來你是阿陀部的人,報酬我早已收取了,不必了。”
壯漢憋紅了臉,有些惱怒地道:“我們阿陀部雖然小,但是不能平白受人恩惠,您幫我們的忙與我們當時付出的報酬完全不成正比,族長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到這塊玉璧,應當對先生有所幫助。先生您要收下,才能讓我們阿陀部的人安心。”
風見壯漢說得頗為誠懇,也知道阿陀部屬於阿修羅諸部,風俗粗豪,恩怨分明,若是自己再三推辭,反而會讓阿陀部族人不快,所以接過玉璧,微微還禮道:“如此,就謝過壯士與阿陀部諸位兄弟了。”
壯漢撓了撓頭,憨厚地一笑道:“既然先生收下了,那我就可以回去複命了。先生如有空閑再來阿陀部,我等必……必掃……掃榻相候。”
壯漢的人類語言說得不是很好,有些結結巴巴。
風微微一笑,道:“我必將帶著美酒再來與諸位相聚。”
他這話卻用的是阿修羅的語言,也遵循了阿修羅部客人攜帶美酒拜訪主人家是對主人家的盛讚的禮儀傳統,所以讓壯漢很是高興。
壯漢再三告辭,艱難地從破敗的門擠出,大踏步地往天邊去了。
這個時候,男子才睜開眼睛,看著風,道:“你從哪裏來?”
“我從娘胎裏來。”風答道。
男子沉默地伸出右手拍了拍右手邊用布裹得嚴嚴實實的棺材,發出一陣空心的響聲,才幽幽地道:“可我從棺材裏來。”
他緩緩地撫摸著那具棺材,即便隔著粗布,他依然可以感受到那滑膩得像是女人皮膚一般的棺材表皮。
從他醒來開始,這具棺材,就一直在他左右,從來沒有離開過一丈之外。
風知道他是誰。
這個人是三年前突然出現在鬼界的一個男人,一個背著棺材逢人便問“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為何而生,又因何而死,我又該往哪裏去”的男人。
這個男人不正常得像是個瘋子,但是他很強大,他曾經在人的誆騙下闖入過鬼界大派森羅殿,也進入過魔界諸國共奉的聖地聖魔塚,還大鬧過妖界萬妖宮,在無數高手的圍攻鎮壓下,都能全身而退。
後來這個男人終於不再逢人便問這樣的問題,他背著自己的棺材開始了在六界中遊蕩,尋找自己的根源。
他沒有名字,人們看他孤零零的像是個遊蕩的鬼魂,所以開始叫他遊魂,後來他自己也開始自稱遊魂。
近年來六界三大神秘人物,排第一的是他風,排第二的就是這個遊魂。
風笑了笑,給遊魂倒了一杯茶,問道:“請。”
遊魂搖了搖頭,道:“每三刻飲水一杯,兩刻前才飲過。”
他似乎很固執地在遵循著某種儀式,就像他之前食用那隻烤野獸一般,每一刀下去,切到的一定是剛剛好的深度,不會多一分,也不會少一分。
風也絲毫不以為忤,道:“我猜測不了太多,所以我需要看看你的棺材。”
遊魂猶豫了刹那,點頭道:“好。”
遊魂右手一扯布料,露出一口很尋常的棺材來。
這口棺材看起來似乎是鐵質的,黑黝黝的,一絲光亮都沒有。除此之外,與其他的棺材沒有絲毫的不同。
遊魂打開了棺材蓋,露出了棺材的內裏。
棺材的內裏呈明黃色,一眼看過去就像是墊著一張明黃色的絹布,平平整整的,一點褶皺都沒有,被人打理得很仔細的樣子。但是風和遊魂都知道,這不是絹布,這的的確確是棺材的內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