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梅愣了愣,心裏一暖,搬了凳子放在牆邊,才踩上凳子趴在牆頭上,看著在牆邊拄著拐站著的須發皆白的老人梁濤,低聲問道:“大爺,你咋沒去?”
梁濤是梁燕的父親,也是梁梅爺爺的大哥,所以梁梅還得叫梁濤一聲大爺。
梁濤“嗨”了一聲,才歎息道:“梅子你別聽那些小孩子的話,他們都不曉得事理的小毛孩子,你別往心裏去。”
“大爺我省得,您不要擔心。”梁梅擠出一絲笑容,看著那個艱難抬著頭的老人,安慰道。
“還有河子他娘也是,說些混賬話你別介意,都是些閑得爛舌根子的婦道人家瞎說,你……”梁濤說到一半又“嗨”了一聲,才道,“我這都說些什麼混賬話,管不了這些不曉得事理的傻貨卻叫你一個孩子家去擔待大人,我真是老糊塗了。”
“大爺,不妨事的。”梁梅笑了笑,搖頭寬慰梁濤。
“來,這裏有些臘肉幹腸你拿去,過年了也吃些好的,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梁濤一邊說著,一邊將早已準備好的臘肉香腸遞了起來。
梁梅遲遲沒敢接。
去年的時候也是如此,梁濤將梁河家的臘肉香腸交給了梁梅,事後梁河娘發現臘肉香腸的數量不對,對著梁濤就是一陣罵,又堵在自己家門口罵,每天有空就罵,最後還是梁河爹梁雀知道了,把梁河娘一頓暴打才算完事。
梁梅倒不怕自己挨罵,她早已習慣了,但是梁濤一個老人卻要因此而被自家兒媳婦如此喝罵,實在讓她過意不去。
“咋了,我這個大爺說話還不好使了是不是?”梁濤跺了跺手裏的拐杖,生氣地道。
梁梅尷尬地笑了笑,才道:“大爺,我有……”
“你大爺還沒糊塗到那地步!”梁濤惱怒,吹胡子瞪眼睛,就差把梁梅吃了下去。
梁梅無奈,隻能道:“可是二嬸……”
“你理她作甚,我也活了這麼久了,啥人沒見過,全當是狗吠了。”梁濤惱怒地道,“你若不要,以後就別叫我大爺。”
梁梅實在有些拗不過梁濤,隻能伸手收了。兩人又閑聊一陣子,梁濤才道:“梅子啊,那男人的事情我都聽河子說了,聽大爺一句勸,那人不管好壞,都不是好事,快把那人扔了吧啊,那人的事情不是我們該管的。”
梁梅愣了愣,沒有理解到梁濤的意思,但是梁濤卻仿佛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才很憤恨地道:“那人是土匪頭子啊,一定是土匪頭子,那年我都還小,就是這樣的人將我們梁家祖上殺得精光,隻有我們幾家人勉強逃了出來,在此落地生根。這樣的人,我們惹不起,得躲啊!”
梁梅輕輕“喔”了一聲,梁濤才道:“梅子乖,大爺不會害你的。”
梁梅點了點頭道:“大爺我曉得了,天冷你還是快些進屋吧,別凍著了。”
梁濤雖然有心證明自己是老驥伏櫪,老當益壯,但是可惜的是他的老胳膊老腿的確已經有些受不了了屋外的風寒,不然梁燕又怎麼可能不把他這個當爹的叫去。
梁濤隻能悻悻地再三囑咐梁梅把撿到的青年拿去扔了,才慢慢地轉過身,顫顫巍巍地回到房裏。
梁梅拎著兩條臘肉兩截臘腸回到廚房將它們掛到了灶台之上,才又回到自己的臥房。
房間裏有兩張床,她平時睡的那張已經被那個青年占據了,所以她隻能抹黑從櫃子裏翻出了很久沒有用過的被褥。
這還是爺爺用過的被褥,但是她前幾日才趁著陽光不錯裏裏外外都曬過了一遍,這是爺爺的遺物,因為她不願意讓爺爺留下的被褥被蛀爛了什麼都不留下。
她所有童年的記憶,她都想努力地留下來。
至少,多留幾年,留到她不再是一個人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自己就不需要這些物品來證明自己其實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梁梅鋪好了被褥,鑽了進去。
她躺在床上,看著漆黑的房間,心裏在想梁濤的話到底對不對呢,那個看起來很平凡的青年會是什麼土匪頭子嗎?
聽鎮上的說書先生說,土匪不該都是一些膀大腰圓,滿臉絡腮胡子的壯漢嗎?
她也不知道對不對,但是大爺不會害自己的,所以明天起來,就把這個青年扔回溫泉河裏吧。
梁梅這樣想著,然後就睡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