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沉默了許久,一邊盡力地修複著乘風訣所要用到的經脈,一邊開口道:“擔負這麼多東西,很辛苦吧?”
珊瑚抬起頭,看著上方那聳入雲霄的山峰,點著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楚風沒有第一時間回話,而是跟著珊瑚一起望向那雲海之後的山峰,才又道:“很多事情,你也可以拒絕的,哪怕是所謂的宿命。”
珊瑚笑了笑,眼睛彎成了美麗的月牙,才道:“大哥喜歡聰明的女孩子呢,還是笨笨的女孩子呢?”
楚風想了想,才撓著頭道:“這些都無所謂吧,投緣就好。”
珊瑚瞥了楚風一眼,才幽幽地道:“大概不是每個人都像大哥你這樣想的啊,就像剛才我讓大哥你去引開林顰,換了很多人,隻怕都會覺得我是想犧牲他吧。畢竟,為什麼不能我去呢?既然是我出的主意,那應該把危險的事情留給自己才是。”
這句話,終於讓楚風有些明白了珊瑚為什麼會在剛才做那樣的安排的時候,流露出那樣明顯的痛苦和掙紮。
大概是珊瑚那極度的冷靜和對於時態權衡利弊之下最為有利的抉擇,讓很多人的情感上都接受不了,對珊瑚產生了極大的抵觸。
而這些人,大概就是珊瑚的族人。
楚風不知道珊瑚到底經曆了怎樣的事情,但是他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在許久之後的沉默才道:“很多事情注定不會被理解,隻要問心無愧就好。”
楚風也不知道這句話對不對,因為他見過的很多修士殺人也不被他所理解,他們也無愧於心,難道他們所做的事情就是對的嗎?
楚風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原來自己追求了這麼多年的東西,本身就隻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我的決策犧牲了很多人,就像是他們都要為死去的兄弟報仇,而我讓他們拋棄難以救治的傷員,會拖累大家度的傷員,全逃離;就像是在這裏,無論林顰如何折磨虐殺我的族人,我都不曾提到過她感興趣的一個字。如果大哥你是他們中的一員,你又能這麼麼?”
珊瑚再次問,聲音卻有些哀切,有些淒然,讓楚風心頭驀然一緊,酸楚得仿佛是要哭出來了一般。
楚風微微瞑目,許久之後才道:“因為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並不是不願,隻是因為你擔負著更多的東西。你要保全自己的族人,你還要完成種族的使命,這對於你來,未免有些沉重了。隻是如果我不了解你,我隻是你族人中普通的一員的話,大概也會很難不怨恨你吧,畢竟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是感性勝於理性的,尤其是在危機關頭,感情更是主導了一切,讓人盲目,讓人不會思考。”
楚風自己其實覺得自己這樣的話不大合適,因為他自己就是容易被情感所主導的人,他自己也做不到珊瑚那樣的幹脆果斷。
珊瑚微笑,身軀卻微微靠在了楚風的身上,有些疲憊地道:“其實我也好想和他們一樣,我寧願成為一個普通的鮫人,我……”
珊瑚不下去了,清淚順著麵頰簌簌地落下,而後凝聚成為一顆顆璀璨皎潔的珍珠,滾落遍地。
楚風輕輕抱住了珊瑚,希望能給珊瑚一些支撐,一些溫暖。
十五歲便挑起了那麼沉重的膽子,哪怕珊瑚再聰慧,這些年來,所受的苦,心裏所積累的鬱鬱之氣,隻怕早已積成了一片湖海。
她卻又不能將這些苦楚對族人訴,因為她是一個領導者,她必須要領導著族人去麵對更多的困難,不能去打擊自己族人的士氣,讓族人與她一樣承擔著重負,承擔著真相之下的絕望。
這個時候,有一個可以訴苦的人,有一個可以支撐的人,將會是生命中最為幸運的事情了吧。
過了許久,珊瑚輕輕的抽噎停了下來,她臉色微紅地擦了擦眼角,楚風也適時地鬆開了輕輕抱住珊瑚的手,兩人相視一笑,目光都很純澈幹淨,沒有任何多餘的雜誌,多餘的情愫。
那就是兩兄妹之間會心的一笑,如此而已。
“準備好了嗎?”楚風看向珊瑚,微笑問道。
珊瑚頷而笑,道:“準備好了。”
“那我們出。”
楚風站起身,目光望向那雲海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