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消失在夜色之中的那一刹那,它出現在了葉司青的手邊,一縷縷赤黃夾雜的光芒向四麵八方逸散而出,將葉司青有些蒼白的臉鍍上了一層暈黃。
那口劍微微顫抖著,仿佛是在呼喚著葉司青拿起它一般的,發出一陣陣輕吟。
葉司青微微猶疑了片刻,而後探手,握住了這口劍的劍柄。
劍入手是一股極其溫暖的感覺,刹那之間便有一股暖意讓葉司青覺得很舒服,四肢百骸中蔓延的痛苦都在瞬間消退,使得她那被剝離開的血與肉,筋與骨連接在了一起。
她的玉足迅速地變化為根係,雖然很孱弱,但是隨著紮根入大地之下,與地脈相互彙合,使得她療傷的速度更是快了三分。
她握緊了那口劍。
這口劍並非實體之劍,是精神之劍。
這是一位她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的才,用畢生的心血所凝結的一口劍。
這口劍交織了那位才所有的道則,所有的體悟,所有的感想。
她能感受到那位才的人生,短短的百餘年,卻悟透了很多人窮盡畢生之功,數萬年數十萬年乃至上百萬年都不曾悟到的東西。
僅僅是握著這口劍,葉司青的心就已經動搖了,這使得她不得不傾佩那個孕育出這口劍的才。
這個才伴隨著道而生,而活,而存,而逝,聲名不顯,無人知曉。
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接近道,就算在她所擁有的漫長的記憶之中,都實屬罕見。
有著這樣資質的人,也許在廣袤的六界,都要數萬年才能夠孕育出一人,卻也都未必能有這樣的成就。
這口劍,也是數萬年才能在人間顯現的劍,道之劍。
葉司青閉上了眼。
一片茫茫的草原出現在了葉司青的眼前。
草原很茂盛,草很高,幾乎到了葉司青的肩那麼高,一低頭,細嫩的綠草的葉片便會輕緩地摩挲她的麵龐,微癢,卻有些舒服。
在草原的盡頭,是連綿的青山,從近處的青色,到青灰色,再到更遠處變為深黛色然後又逐漸在雲霧之後變得朦朧淺淡起來。
葉司青微微踏出了幾步,撥開了青草,向前前進著。她沒有走出幾步,就看到了一條溪流,一條如銀帶一般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的河流。
河流倒映著空,晴空如洗,那藍色極其潔淨,極其純粹。白雲很高,很柔軟,像是絨毛滾滾的綿羊。
河裏有魚,大大的,追逐著,嬉戲著,貼著雜色錯亂的鵝卵石,在清澈透明的水中遊蕩著。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葉司青抬起頭向聲響來處望去,那裏的青草在微微搖晃著。
一隻朱紅色,圓滾滾的鳥從那擁擠在一起的青草裏輕輕地蹦了出來,輕快地蹦躂到了葉司青的麵前。
鳥瞪大了眼睛,歪著腦袋,看著葉司青。
葉司青笑了笑,蹲下身,剛剛伸出手,那鳥便跳了起來,落在了葉司青的掌心,然後它一屁股坐了下來。
葉司青站起身,卻發現身邊的景象在她專注於那鳥的時候已經發生了改變。
青草全部都枯萎了,溪也已經幹涸了,遠處的青山隻剩下了光禿禿的山脊,空隻剩下了一片晦暗的霧霾。
葉司青有些難過,那隻鳥卻微微地搖了搖頭。
葉司青知道那搖頭是什麼意思,更知道這景象的更迭是什麼意思。
但是她是長生,她是地脈的孩子,她的職責便是帶給世間生機,去地脈難以去到的地方,調和那裏的靈氣,使得大地能煥發生機。
她歎了口氣,將根係深植於這片大地,於是她青翠的裙擺漸染了大地,一點嫩芽從她的裙擺之下生長而出,逐漸地向四周蔓延。
隻是一息之間,世界又恢複了一片生機,青翠得仿佛顏料都將要流淌出這幅畫卷了一般。
然後她捕捉到了一縷風。
一縷極其清涼的風。
本該是無形的風,卻帶著一抹嫣紅,繞在了她的指尖。
她愣了愣,旋即嗤笑起來道:“真是沒有出息,元神被打得隻有逃進了這裏嗎?”
她旋即有些不悅地哼了一聲道:“姐姐且不跟你計較這麼多,你還欠姐姐的桃花,在還給姐姐之前,便不能被他人奪走了肉身。”
那緋紅的風在她指間輕輕纏繞旋轉,讓她微微有些慍怒。
然後她無奈地道:“劍很好,但是我不會用劍。”
她又沉默了片刻,繼續道:“所以我要將你的元神和我的元神,短暫地融合。”
葉司青閉上了眼睛。
她眼前出現了星河仙子,出現了那老者。
當然,還有她手裏那口已經被混入了大片青綠色的劍。
那口劍上,有劍意在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