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歎了口氣,看向遠方道:“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了,沒有那麼憤怒了——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殺那些不用為此事負責的人。”
如果他才從神殿中離開那段時間,他擁有現在這樣的力量的話,他也許真的會讓三大派付出血的代價,哪怕不能殺了那些元凶,至少……也要讓他們無法過得安穩。
但是他的修為恢複,卻都已經是整整十五年之後的事情了。
十五年真的是太漫長了,漫長得足夠磨滅楚風胸中的怒火,漫長得讓楚風不再去糾纏那件舊事。
“你可真薄情。”鳳棲梧嘴角微微一挑,笑了起來道。
鳳棲梧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好看得讓就好比是一輪帶給人間陽光的太陽,那一瞬間讓楚風也覺得有些耀眼。
但是緊接著楚風看到了鳳棲梧眼眸中的血絲和倦意,那太陽便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失去了顏色。
“也許吧。”楚風笑了笑,歎了口氣道,“可是我去殺了那些人又能怎麼樣,我父親……又還會複活過來嗎?”
“至少你心裏會痛快一些。”鳳棲梧道。
“痛快一些嗎?”楚風無奈地笑了笑,他想起了自己在從鳳鳴山莊逃出去的那一段時間,他被仇恨與憤怒所糾纏的時光,無論何時回憶起來,都不會覺得輕鬆。
鳳棲梧看了看楚風的麵龐,發現楚風的眸中有一些痛楚,那樣的痛楚是無聲的細流,卻無孔不入,滲入了人心的每一個孔隙,無法躲避,也無處躲避——如果不是感同身受的人,大概永遠不會發現這眼眸中的痛。
“到底,還是隻是讓自己痛快一些罷了。”楚風歎了口氣,道,“如果……我本來就沒有不痛快,又為什麼要去那樣做。”
“所以我你很薄情。”鳳棲梧很認真地道,“再怎麼那是你的父親……你竟然就不想著報仇,這樣的人……我覺得你真的很薄情。”
鳳棲梧一口氣又了兩個“薄情”,讓楚風微微也有些黯然。
鳳棲梧也許得對,自己終究是一個薄情的人。
楚風不再話,在有些微冷的夜風中坐了下來,幾乎是和鳳棲梧麵對麵。
鳳棲梧想了想,忽然取出了一壇酒,問道:“喝嗎?”
楚風想了想,搖了搖頭,道:“不喝。”
“為什麼不喝?”鳳棲梧問。
楚風沉默了片刻,才很認真地道:“酒不好喝。”
“但是可以讓人忘卻很多事情。”鳳棲梧笑著拍開了酒壇的泥封,一口氣將一壇酒喝得幹幹淨淨,一滴也沒有剩下。
鳳棲梧用衣袖抹了抹嘴唇,才道:“人喜歡喝酒,不是因為它真的多麼好喝……而是因為它會讓人覺得舒服。煩惱的人喝酒可以忘記煩惱,高興的人喝酒可以更加高興,終歸沒有人因為酒自身好不好喝,對身體好不好而去在意到底是喝還是不喝。”
楚風笑了笑,道:“那我大概便不是人了吧。”
楚風的話有些許自嘲,也有些許的悲涼。
鳳棲梧猛地放下了酒壇,直視著楚風的雙眼道:“你知不知道我怎麼看你?”
楚風搖了搖頭。
“你是一個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人。”鳳棲梧很認真地道,“你太不順從這個世界,無論是話,做事,還是人際,你都像是一個異類。你身上有正常人有的很多東西,但是你身上卻也沒有正常人該有的很多東西……所以,我真的認為你可能不是人。”
楚風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一絲微笑,答道:“也許吧,我是不是人,大概並不是那麼重要。”
“那麼,什麼對於你來才是重要的?”鳳棲梧很認真地問道,“父親死於他人之手都不去報仇,那麼你身邊的人死在了他人之手,你又會去報仇嗎?既然你連親近之人的仇都無法報,你又在乎誰呢?你在乎他人嗎,你又在乎你自己嗎?”
楚風沒有話,而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看著鳳棲梧一壇又一壇地不斷飲酒,聽著鳳棲梧喋喋不休地著一些瑣事,講著一些笑話,直到東方漸漸發白。
鳳棲梧已經有些神誌不清,就連話的聲音也變得含混起來。
楚風這才緩緩地道:“有人被過去的枷鎖鎖住,所以需要拔劍去斬斷那些枷鎖才能繼續向前,所以他們拔劍。我沒有那樣的枷鎖,自然也不需要拔劍。對於無法改變的現實,除了抗爭,還需要接受。如果連接受都不曾做到,又拿什麼抗爭?”
鳳棲梧愣了愣,旋即“嘿嘿”地笑了起來,指著楚風的鼻尖,晃點著手指,大笑了起來,道:“你不是要在上飛嗎,幾時變得如此現實?”
楚風抬起頭看了看東方的空才笑了起來道:“修士哪怕飛在上,終究還是有一日要落在地上,比起憑虛禦風以至四極,還是腳踏實地更讓人安心自在。”
給讀者的話:
這句話我想寫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