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顰看著楚風,那雙掛滿秋雨的眸子裏寫滿了不解和困惑,她看著楚風,看了許久,才幽幽地道:“你為什麼不理我?你忘了我嗎……我是林顰呀……我是林顰呀……”
她著,便又哭了起來,啜泣聲斷斷續續的,就像是一首歌一樣,充滿了玄妙的韻律。
楚風的心猛地一揪,神色也隨之變得痛苦起來。
她和林顰太像了……
如果……這真的是林顰的話……
自己……是不是又讓她難過了?
楚風握緊了拳頭,將關節握得發白,深呼吸一口氣,大踏步地向前走著——他不敢去看林顰,怕自己隻消一眼,便又會迷失在那一層秋雨之中。
他走到了林顰的身邊,還要前行,林顰卻一把緊緊抓住了楚風的衣袖。
“你為什麼不理我,你為什麼不看我,你看著我!你在怕什麼!”林顰大聲吼道,眼淚掛滿了腮,“你不是過……你會永遠記得我的嗎?這才過去了多少的歲月,你就已經將我遺忘?”
楚風往前邁步,將自己的衣衫從林顰的手裏掙脫了出來,他要盡快離開,他不能再久作停留。
“你忘了我了,可是你忘得了我們的孩子嗎!”
林顰大聲喊道,聲音裏隻剩下了崩潰與痛苦。
“爹爹。”一個女孩倏然便站在了楚風的跟前,怯生生的看著楚風,一雙漆黑的眼眸裏寫滿了畏懼,看著楚風的模樣,有些瑟縮,有些惶恐。
“你可以不要我了,但是我們的孩子呢?”林顰近乎哀求地道,“我們的孩子你也忘了嗎?你也不要了嗎?她長這麼大,從來不曾見過你的模樣,你怎麼能……如此狠心?”
楚風咬緊了唇,將下唇咬得有些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他和林顰的孩子……還未曾出生就死去了,隻是剛剛孕育就死去了。
星河仙子殺死了那個孩子,竊據了那個孩子的肉身。而那個孩子的肉身,在鳳鳴山莊的那一夜,也徹底死去了——死在了他的劍下,無情到極點,殘忍到極點。
她們母女二人都已經死去了。
林顰被他火化,收取了骨灰一直帶在自己的身邊,直到那一夜他才將她們母女二人一起合葬在南方的群山之中。
如果自己還能回去的話,自己……也許該把她們的墳塋遷到母親的身邊吧,一家人,也能互相做個伴,在泉下不會太孤單。
自己必須要回去。
楚風伸手攥緊了胸前那一對曾經佩戴在伊人耳畔的水珠耳墜,深呼吸一口氣,自己必須回去。
楚風沒有再去管身邊,也沒有再管身前,他開始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一刻也不停地往前走。
林顰的啜泣,與孩子那稚嫩的聲音,被楚風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哪怕那聲音一聲聲,一句句都如尖刀一般地刺入他的肺腑,令他肝腸寸斷。
楚風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中,鮮血淋漓。
“風兒。”一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傳來,卻是來自於身後。
那一瞬間,楚風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轉身——這樣的動作他曾經做過無數遍,隻是這些年來……他再也沒有機會坐了。
但是他很快強行地停住了自己的身軀,不能回頭,一旦回頭……從此便再也沒有前進的道路了。
他記得這個聲音,他無法忘記這個聲音,這個聲音……這個聲音來自於他的父親楚疏,這個聲音……這個聲音還是和多年以前一樣平靜而又低沉。
“風兒。”那是一個更溫柔更恬靜的聲音,讓楚風聽到,就頓時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個聲音喚醒了楚風很多沉睡的記憶,那些朦朧而模糊的記憶此刻都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裏,就像是才發生的事情一樣。
他想起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想起了她溫柔的愛撫,想起了她溫暖的懷抱,想起了她講的故事,想起了她那雙粗糙卻令人倍感安心的手。
“風兒,你還過得好吧?”那個溫柔的聲音細細地訴道,“看你過得這麼好,我和你爹也就安心了。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別讓我和你爹在另一邊為你操心,知道嗎?”
那個聲音細細地訴著,輕柔地就像是春風,吹拂在臉上,讓楚風覺得雙眼一陣酸澀,眼淚終究忍不住成行地滑落了下來。
眼前的景象有些朦朧,有些模糊。
“風兒,轉過身,讓我看看你長成什麼模樣了好嗎?”溫柔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輕聲地道,“我走得太早,不能在你身邊看著你一點點成長,卻不想……連你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轉過來,讓娘親看一看,讓娘親看哪怕是一眼,你再繼續趕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