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簷低,
溪上青青草。
醉裏吳音相媚好,
白發誰家翁媼?
——《第七卷清平樂·卷題》
人生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一歲歲春秋交替,一年年寒來暑往。
不斷有新生的皺巴巴的孩子帶著一身的血汙赤裸裸地來到這個世上,用一聲聲清脆嘹亮的啼哭聲宣告他的到來。
也不斷有年邁的德高望重的老者衣衫整潔地在臥榻之上咽下最後一口氣陷入酣眠,環繞在他身周的啼哭聲則宣告了他的離去。
這個世界依然在晝夜不停地運轉,沒有絲毫的改變,永遠不會因為缺少了誰而停止,而變化。
道本來就是如此,無喜無悲,看待萬物都如出一轍,如果愛世間眾生便予以相等的愛,如果恨便也予以相等的恨,不會因為其善惡,美醜,貧富,貴賤,男女,種族,老少之差而有所差別。
所以才有深沉的思慮者在靜思人與地與道與自然之間的關係的時候,很是感慨地出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照常運轉的時間沒有任何的不順暢,而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人也早已忘了多年之前浮現在空之中的那個巨大的人臉旋渦,他們繼續過著他們日常的生活,沒有什麼改變。
孩子長成了壯年,青年成為了花發的老者,而那些原本便已垂垂老矣的老人則也相繼地走入了自己永久的居所,進入了長眠。
悲傷永遠不會持續太長的時間,生命就在這樣不斷的輪轉之中不斷地傳遞,盛開,卻從來不曾凋零。
人間安州城北方的一座村莊。
冬的大雪已經將人間的大地變得素白一片,新年即將來臨,村裏的孩子都換上了新衣,用竹竿提著一掛鞭炮,捂著耳朵,在一座座房屋之間不斷地穿梭著。
鞭炮的聲音此起彼伏,在村落裏響成了一片,伴隨著孩子們歡喜的吵嚷,使得村落裏沸反盈。
若是換了平日,大人早已將這些調皮的孩子一個個收拾了遍,不過大過年的,大人們也自然不會跟這些孩子一般計較,反而覺得鞭炮聲很是喜慶,也是一年的好兆頭。
村口用石子墊過的寬闊的大路上從遠處駛來了一輛馬車,在馬車的前前後後還簇擁著頗多錦衣華服的年輕人,一個個體型修長,一看便覺孔武有力,應當都是一些護衛。
而馬車之上裝飾的雲紋獸麵紋更是彰顯了馬車主人的身份尊貴,隻怕萬裏無一。
車隊在村口便停了下來,還沒有站穩,那些毫無尊卑之念的年幼的孩子卻歡笑著從那些華衣之人的身邊一一穿梭而過,互相追逐著,似乎對這一切都已司空見慣,一點也不好奇。
轟鳴的鞭炮聲驚得那些馬匹有些躁動,還好車夫勒緊了韁繩,才使得馬匹沒有失控。
“去去!”打頭的年輕人翻身下馬,將一些散碎的零錢分給了這些孩子們,“去鎮上買吃食去。”
拿了錢的孩子們相互呼喊著向著鎮上跑去,倒是村口附近的居民被驚動,走出了院落來,看到停在村口的馬車,也不驚訝,隻是上前問道:“是來找村長看病的嗎?”
“麻煩您代為通報梁神醫一聲,內子病重,才在此時來拜訪,實在是麻煩您了。”馬車車篷內跳出一個中年男人,一身錦緞長袍,隻怕常人不吃不喝幾年也買不起。
“那可不巧哩,老村長今日卻也上山去了。”那村人道,“要傍晚時候才能回來。”
那男人一驚,道:“梁神醫那麼大年紀了,怎的還上山去?”
“嘿,您別,老村長筋骨可好了,據進山是去訪神仙了!”村人神神叨叨地道。
“好個梁慎思……”一側隨從忽然厲聲道。
“休得胡言亂語!”男人低聲嗬斥,看著村人那惱火的麵龐滿是歉意地道,“實在抱歉,隨從不懂事胡言亂語,內子病重,借兄弟廚房煎藥。”
“煎藥啊,去那邊吧,那裏是老村長的藥房,有人照看的!”村人著便冷哼了一聲,進了屋。
中年男人微怔,順著村人的目光看去,隻見是一個有些破敗的房屋,心知是隨從多嘴惹怒了村人,村人不願意借,卻也不好當真胡來,生怕再惹惱了這個隨著梁神醫而心氣愈發高傲的村子裏的人,上前了幾步,自己走在前,微微扣了扣那有些陳舊門。
“你們來看病的嗎?”稍等了片刻,一個女聲響起,一個約摸二十歲的女子拉開了院門。
那個女子眉目倒是一般,隻是皮膚卻是出奇地瑩白,透著極其健康的紅潤,就仿佛是有光澤在流淌一般的,讓人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