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遲了,實在是……對不住。”
充滿了悲憤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一個身影踏破了廢土的陰霾,從遠處走來。
楚風看了看墓碑前的那口劍,沉默了片刻,才看向了那個身影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青年,麵容英俊,眼窩有些深陷,高鼻梁,顴骨有些突出,嘴唇卻很薄,一頭黑色的長發像是被水浸濕了一般的,馴服地貼在腦後。
青年的眼眸裏布滿了血絲,充滿了悲憤與鬱結,就好像是接連數十日通宵達旦之後形容枯槁的凡人一般。
他華麗的衣袍在風中微微翻卷著,上麵濺滿了血跡,新鮮的,陳舊的,一道道,一股股,交錯縱橫,讓人無法想象這件征袍他到底穿了多久,又經過了多少場前輩。
他徑直地走上了前來。
“姬前輩。”楚風對著那青年男子一揖道。
靈紅蘿雖然不知道來人是誰,卻也有樣學樣地一揖道:“晚輩見過姬前輩。”
那青年男子輕輕擺了擺手,走到了墳墓的跟前,對著那墓穴也深深一揖,才轉過身道:“這麼多禮數做什麼。”而後他又看向了靈紅蘿,道,“你知道我是誰嗎就跟著叫我?”
靈紅蘿微怔,看向了楚風。
楚風道:“這位前輩是穆子……姬滿姬前輩。”
“我真不想聽到前輩兩個字,叫我穆子或者姬滿就好了。”穆子擺手道,糾正了對自己的稱謂,“雖然穆是個諡號,但是被叫習慣了。”
“前輩……”楚風看了看穆子,又看了看後土大帝墓前的那兩顆頭顱,才有些困惑地道,“那是殺害後土大帝前輩的元凶嗎?”
穆子點了點頭,道:“對……真正讓人痛心疾首的……其中還有西嶽大帝。”
到此處,穆子眼眸中恨意更濃,反手一握墓前的人皇劍昆吾,勁力催動,那兩顆頭顱“轟”的一聲便倏然炸裂成了無盡的碎片,映襯著穆子那微微有些扭曲猙獰的麵龐,顯得有些可怖。
楚風聞言一驚,西嶽大帝?
西嶽大帝不是庭的五方五嶽大帝之一嗎?
誰能想到,解開了後土大帝所鎮守的封印的人,又夥同那被鎮封之人將後土大帝殺害的人,會是她曾經的戰友西嶽大帝?
難怪後土大帝在作戰的時候那般瘋狂,那般不甘,分明沒有了一絲的勝算,卻也要用血來染紅自己的征途。
後土大帝……一定很不甘吧?
換了誰,誰都會感到不甘,憤怒。
信任與背叛。
楚風的神情有些苦澀。
西嶽大帝的背叛,後土大帝的戰死,這也許隻是一個開始,亦或者是已經開始的浪潮之中被他偶然瞥見的一朵浪花而已。
“庭地府,二十位繼承古來尊號的大帝,已經戰死八人,叛變六人,重傷三人,隻有一人還保有戰力。而這場異變,都隻是昨日開始,今日結束。那些沒有繼承古來尊號的大帝一共九十五人,八十年來,叛變二十七人,戰死六十六人,幾乎已經全軍覆沒。庭和地府……如今已經成為空殼,所鎮壓的二十六個危險大帝全部被解開了封印,隻有八人被及時誅殺,其餘十六人,全部安然逃脫。”
穆子的聲音微冷,微硬,與楚風印象中那個詼諧的穆子有著壤之別。
想來,這短暫的時間之中所發生的一切,對穆子的打擊很大。
庭和地府,是所有還關心著六界命運的大帝們的心血,哪怕穆子並不是庭和地府的成員,但是……一夜之間,庭和地府被徹底掏空,叛變的大帝人數之眾,損失之慘烈,就是楚風也感受到了震驚和悲憤,更何況穆子,又更何況那些為庭和地府傾注了心血的老人們。
那一刻,楚風也忍不住顫抖了起來,胸中有了一股無法壓抑的悲傷和憤怒,那一股情感幾乎將要化成一團火焰將他燃燒,有一股難以壓抑的衝動順著他的咽喉,不斷地向上翻湧而出,最後從他的口中發出一聲清嘯。
“啊——”
那一聲清嘯裏充滿了哀而不傷的悲,燃人熱血的憤。
那一聲清嘯,在地之間回蕩著,一聲聲往複著,重疊著,眨眼之間便成為了千萬聲,就仿佛是千萬人在呐喊,千萬人在清嘯,千萬人在悲呼。
那是對那些遠去的大帝們所獻上的最後的敬意,那也是為他們所譜寫的最後一曲的挽歌。
靈紅蘿擦了擦眼角,看著站在身前的穆子,看著長嘯的楚風,愈發難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