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何人!”煙塵之中,一個枯瘦的老者緩緩地走出,渾濁的眼眸裏有些陰沉的意味。
穆子微微笑著,打量著易劍初,道:“尊下既然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現身,會被人找上門來,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易劍初的眉頭微蹙,道:“既然閣下找老夫是為鬼國的事情……那不妨暫且做個同盟如何?”
穆子眉頭微挑,饒有興味地道:“哦,做個同盟?我卻想要做個同盟的理由。”
“人間積弱多年,相較於其他五界可謂幾乎沒有拿得出手的高手,如果不占據先機,不聯手行動,在鬼國之爭中又要如何取得勝利?”易劍初平靜地道,“所以,人間的大帝自然應當要互相協作,無論之後是不是敵人,至少……要先將其他五界的大帝從這場爭奪中排除才行不是嗎?”
穆子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原來是為了搶奪先機逼迫你們不得不在鬼國現身,將那個新晉的大帝斬殺。”
易劍初神色之中微微流露出幾分惋惜的色彩,道:“那個年輕人也許會大有作為,但是他選了一條並不恰當的道路,白白葬送了他的一切,實在是可惜。”
穆子笑了起來,道:“那閣下知道他的名號嗎?”
“楚風。”易劍初看著穆子,神色之中微微露出了幾分緊張的色彩。
穆子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是的,他的名字便叫做楚風。”
易劍初微微抿唇,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冷意地道:“閣下與他是什麼關係?”
“前輩與後輩的關係吧,大概。”穆子依然一臉的笑意,隻是氣氛已經在逐漸地凝固,變得有些冰冷,有些滲人,讓道旁的幾位長者也都有些難以承受。
“看起來,閣下也選擇了一條並不恰當的道路。”易劍初雙手壓住了墨筆,將墨筆當做拐杖一般拄在了跟前。
穆子眉眼一挑,頗有些嘲諷地道:“恰當或者不恰當,我個人覺得你沒有資格來評論。”
“是嗎?”易劍初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對於他那張幹癟得有些過分到底臉龐來,實在是有些猙獰,“生者與勝者才有資格來評一切。”
穆子笑著點了點頭道:“所以那個人一定不會是你啊。”
“無知而狂妄。”易劍初冷哼一聲,墨筆微微抬起,而後隨著他雙手的下推,倏然地轟入了大地之中。
一股猛烈的氣勁隨即便纏繞著墨筆而生,發出一聲聲“咻咻”的響聲,嘈嘈切切地連成了一片,猶如無數的蠶蟲在吐絲一般的。
下一刻,那纏繞著墨筆而生的澎湃氣勁陡然向著四周擴散而出,將大道的石磚擊碎成為無數的齏粉,將大地撕裂,將四周的建築摧毀,無數的磚瓦泥石的碎片在這股風暴中瘋狂地被卷動著,從中心向著四周擴展而開,遮蔽日。
穆子的衣衫在強烈的氣勁的風暴中飄動著,他卻絲毫不為所動,隻是淡漠地看著易劍初。
隔著扭曲了空間的風暴,穿破了重重碎片的阻礙,穆子那淡漠的神情全部落在了易劍初的眼中。
易劍初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壓力,他腦海裏在瞬間產生了一個令自己無法相信的念頭,眼前的這個敵人,是不可戰勝的。
至少,對於易劍初來,還是不可戰勝的。
這是易劍初這麼漫長的歲月中所積攢下來的本能,哪怕他的理智對此產生了懷疑,但是他卻依然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這個在風暴中保持著平靜的青年,哪怕是傾盡了一身的力量,也無法戰勝。
但是易劍初不會退縮。
傲劍洞雖然不像工府那般狂傲,但是傲劍洞卻從來不會退縮。
無論是怎樣的戰鬥,傲劍洞的修士都會以最飽滿的精神來對待,哪怕這場戰鬥是必輸的戰鬥,哪怕失敗就意味著死亡。
易劍初握緊了墨筆,將墨筆倏然抬起,而後橫劍。
墨筆輕輕地顫抖了起來,發出了一陣陣輕微柔和的顫鳴,一縷縷在水中洇散開的墨跡再次在空氣之中彌散而開,無形而隨意。
穆子看著墨筆,神色之中有些訝異。
他的訝異是對易劍初的劍的訝異,也是對易劍初的劍道的訝異。
這種訝異並不是因為對手有多超出了自己的預料,隻是因為這對於他來,是一種很新奇的東西,見到了新奇的東西而感到有些驚訝,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易劍初橫劍,而後便出劍。
易劍初的劍出得很慢,慢得有些出奇。
那墨筆劃出了一條筆直的直線,從墨筆之上洇散而出的縷縷墨跡便順著這條直線,向四周蔓延著,由近而遠,將大地,風暴,在風暴中飛舞的泥土與岩石的碎片,以至於更遠處的樓宇,山,與水,都一點一點地浸潤透了,變成了一團團墨跡,一團團很是惟妙惟肖的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