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安靜躍動著的火焰“噗”一聲便熄滅了,寒冷的空間裏終於多了幾分暖意。
這樣的暖意讓玄蛇有些欣慰地吐了吐信子,作為蛇類,哪怕是洪荒的異種,也依然無法改變對寒冷的厭憎與畏懼。
佘俊群的神色卻在陰晴之間反複地變化著。
遠方楚風正在艱難地站起身,接連受創,又勉力聚合出一頭法相青蛟,使得他的境況愈發糟糕,連站立都有些不穩,各個創口的鮮血更是從來沒有斷過。
佘俊群的眼眸捕捉到了一個瞬間,楚風的胸口那一道貫穿傷已經愈合了。
這是根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吞荒的死亡印記從來沒有失效過,無論麵對的對手是什麼人,但凡中了吞荒帶著死亡的詛咒的一槍,便沒有不死的道理。
那些死亡的印記會像是妖帝元典一般將寄居者體內的生命的能量蠶食幹淨,但凡被那些印記蠶食了生命能量的血肉會因為組織受到嚴重的破壞而絕對不能再生,更何況愈合。
根據乙辛長舒所,唯一能夠逃脫死亡印記一擊必殺的方法隻有一種,那就是在中槍之前的那一瞬間直接毀滅自己的肉體,使得那一槍落空,不然,但凡中槍,死亡印記侵入肉體,將會成為跗骨之蛆,再毀滅肉體也毫無意義。
唯有聖人與昔日的幾位尊者,才能避免一槍即死的命運。
楚風的修為,必然沒有達到昔日的幾位尊者那般的高度,更何況聖人。
現下他不僅沒有死去,就連創口都愈合了。
這似乎意味著,吞荒的異能對楚風並沒有什麼效果。
雖然因為知曉楚風便是十世輪回之力而早已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但是親眼目睹了證據,卻是另外一回事。
這一眼所帶來的震撼讓佘俊群都有些動搖了。
他看著在四周安靜地燃燒著的那些蒼白的火焰,神色微凜。
那火焰當真有那麼容易破滅嗎?
還是他又在布置著什麼更深層的圈套,讓他鑽進去?
佘俊群感到了幾分羞惱,因為他猛地發現,他已經無法把握眼前這個敵人的深淺了。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這個敵人,到底是大智若愚,還是大愚若智。
他已經有些分不清了,紛雜的表象使得他充滿了困惑,連判斷的勇氣和決心都沒有了。
佘俊群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了出離的憤怒,他平生從未如此狼狽過,哪怕是戰敗,也從未陷入這樣連進退都無法把握的局麵。
佘俊群狠狠咬了咬牙,眼眸中對楚風的怨憎之意愈發濃烈。
佘俊群決定是時候把理智放到一邊了。
他的對手已經很衰弱了,隻要再補上最後的一擊,便足以將對手送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隻用一擊就足夠了,哪怕放棄理智會讓他付出很多本不應該付出的代價,但是隻要能夠達到目的,那麼一切的付出就都值得。
佘俊群眼眸中的理智迅速地退卻,他腳下的那條玄蛇也開始躁動了起來,龐大的身軀開始瘋狂地扭動,就好像是餓極了的猛虎在等待著捕食的命令,隻要一聲令下,就會如箭離弦。
佘俊群緊握的吞荒的手微微一緊,而後喉頭深處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玄蛇也隨之張口怒吼,一人一蛇化為黑蛇的閃電,根本無視那燃燒著的火焰,直接襲取向了踉踉蹌蹌才剛剛站穩的楚風。
楚風看著那撲麵而來的一團黑影,兩手分別緊握水月與時雨,將雙劍插入廢墟之中,鮮血順著他的手一滴一滴地流淌而下,沾染滿了水月與時雨那清澈的劍身,洇散出一絲絲血線,就好像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之中一般,泛起了一圈圈漣漪。
“上策攻心,哈。”彥都無忌冷笑了幾聲,“倒是玩得好算計,隻是我倒要看他如何化解這一輪危機,他的身體狀況可容不下這樣的一擊了。”
姬明遠沉默了片刻,相對於彥都無忌,他更了解楚風一些,忍不住開口道:“未必是攻心之策,也許隻是多智多疑以自擾。”
彥都無忌皺了皺眉,沒有話。
從某種意義上來,他其實很欣賞楚風。
他清楚地看到他所創的噬魂魔鳴在楚風的手裏被玩出了花樣,但是可惜的是,他並不需要簇擁,也不需要奴仆,所以也隻能勉強地忍痛割愛,讓這個他欣賞的青年在這裏死去——他在這裏死去,對彥都無忌才有更大的好處。
彥都無忌心神略略一分,而後顏色卻驟然一變。